第54章 不当叔 你吃了么(第4/4页)
确实不对劲。
而且,前些日子晚膳里有道苦瓜酿肉,林大人竟然还对那道菜笑了!福来实在不明白,这苦瓜有什么可笑的?
种种蛛丝马迹,福来越想越觉得其中必有猫腻。
不过么,林大人这岁数,说一门亲也正常,他都算耽搁了的。也就先帝朝还不风靡榜下捉婿,否则照他这样的风姿,早被人抢得五马分尸……呃不对,五马分尸不能这么用……福来用没两滴墨水的脑子努力地想着其他的词儿,想不出来,反正是抢破头的意思!
林闻安已踏出宫门,晚风初凉。
他走过御街,穿过喧闹的夜市,步履匆匆往国子监夹巷走去。当他走到巷子口,遥遥望见巷子深尽头那豆昏黄灯火时,步履不觉缓了下来。
腔子里淤积的血气与旧事也寸寸消融。
他一步步靠近那点光,愈近,他身上的陈旧、伤疤、血痕好像也被那灯火涤荡、抹平、愈合。等他站到姚家的院门前,也站到了灯火笼罩之处,便看到了发现他回来,突然将脑袋嗖得缩回窗台下假装没看见他的如意。
他便抑制不住地想笑。
林闻安自小就比旁人更聪慧敏锐,记性也一向优于常人。他自然也曾像个旁观者,一步步看着自己是如何对如意心动、靠近的,他没有挣扎,反而像算火器喷发的火焰射角一般,试图冷静去解剖自己的心。
但他失败了。
林闻安做什么事情都习惯有条不紊、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这世上在他眼里并没什么难事,大部分事情对他而言,根本不需要动脑筋就能做好。唯独一对上如意便会乱套,他的身体不听使唤,总会比他的理智更迅速地做出一些被他划分在冲动、感情用事之中的反应。
就好比宫门前那晚。
林闻安在回去的车上便明白了。
感情之事,用算学算不明白,圣人言讲不清,更无法用理智去衡量。
喜欢便是喜欢了。
身体比他的心更坦诚直白。就像他此时此刻,他站在夜色里,她在灯火中,不过隔着一扇窗,他一切冷风寒意都从身上消退融化,而他的心却如被拨乱的琴弦,需用尽全力克制,才能保有藏锋于鞘的冷静自持,不被随意牵动心神。
他知道自己比她年长,也知道她一直都被先生保护得很好,她小他七岁。他十七岁进士登科时,她都还是一个懵懵懂懂玩布孩儿的小姑娘,林闻安也能察觉到如意对他的濡慕与悸动,但那是爱吗?其实是或不是都无妨,他不能引导她,不应蒙蔽她,更不能拿这份心意缚住她。
因为,他已走过了风雨、淌过了激流,故而能明白自己,那如意呢?她或许还不大懂。这天地如此辽阔,她大可以去相识更多的人、去历经万物万事,再去思量何为情,何为慕。
基于此,林闻安之前没有表露过一丝一毫,哪怕内心已沸反盈天、毫无章法,但在那场大雨之中,他仍只是压抑着说了一句,若她情愿,他往后不愿再当那个二叔。
发乎情,止于礼。这是他该有的分寸,也是必要的界限与忍耐。
她若想推开他,或是仍要他做二叔,都是她的自由。往后的日子里,他或许可以不动声色、步步为营,但他也应当始终将利刃的锋芒调转过来,由如意来抉择要如何对待他、裁决他。
此刻,他隔着窗看她,见她埋着头手忙脚乱,也不知在摸些什么,却并不言语,只静静望着。最后,看得她像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没办法了,才赌气一般,气鼓鼓地瞪着眼睛,一咬牙抬起了脸。
可目光撞上他后,她又像个被戳破的水囊,瞬间泄了气。
林闻安目光微微偏移,轻易便发现她的耳廓已泛红,那抹红随着她有些不习惯、艰涩结巴地开口,还渐渐蔓延到了脸颊上。
“林……林闻安。”
她侧过脸,睫羽低垂,盯着他投在窗上的半片影子。
“你…你吃了么……”
林闻安略怔,摇头。
“那…那你进来,我今儿做了葱油手撕鸡,给你留了些。”别提看人了,姚如意话都还没说完,便同手同脚地落荒而逃了。
他眼底漾开笑意。
“好。”
*
后来,又倏忽过了一个来月。
林司曹家给小闺女大办了满月宴,这算巷子里一件大事。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更紧要的大事:再过两日便是春闱了。姚如意正忙着收拾找周榉木以及其他供货商行定制的各类“应考神器”。
把一筐筐新货移开时,她突然瞥见柜台和货架的夹角处好像不小心掉了一张纸,拣出来一看,原来是很久之前,林闻安曾替她看店时记下的脍饭单子,他似乎看店看得无聊,角落里,还随手画了只苦瓜。
她目光突然顿了顿,慢慢从连日来飘忽的感觉中觉察出了些意味。
好似便是从那碗手撕鸡开始,她与林闻安之间,便渐渐不同了。
并不仅仅是称呼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