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2/3页)

她说完,见李霓裳一怔,一双美目露出惊喜之色,整个人也终于跟着恢复了些鲜活,不再像此前那样如槁木死灰。

李霓裳确实没有想到,瑟瑟此事竟会应得如此快,甚至不用恳求帮忙。

要她帮忙传信,便意味着承担风险。这一点,李霓裳怎会不懂,这是要将瑟瑟置于险地。可是如今这样的境况,不求她,又能求谁?

此刻,惊喜感激之余,李霓裳更是惭愧不已。

瑟瑟和自己不同。

为裴家之人心折也罢,不愿河东那片宁静之地遭宇文纵那种魔头蹂躏也罢,她不知也就算了,既然知道,必是要想法子将消息送过去的。

可是瑟瑟不一样。她完全没有必要为这件事涉险。

崔重晏的态度如何,她不用看就知道。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消息走漏出去的。

瑟瑟将事告诉自己,已是冒险,此刻竟又一口应了帮忙。

李霓裳心中的感激与惭愧,几无法全然表达。她跪在榻上,欲向瑟瑟行礼,却被她拦了。

“公主不必负疚,更不用向我道谢,我受不起。”瑟瑟拒道。

“我也并非是在为公主做事。”

李霓裳面露惑色,不解地看她。

她沉吟了片刻。

“这一趟河东之行,君侯夫妇的风度,叫我颇感新奇。”

“我生平坏事做了一箩筐,好似从没做过什么好事。这一次……”

她望着李霓裳,微微一笑。

“就当我在积德吧。日后下了阿鼻地狱,也不至于一件好事也说不出来。”

言罢,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便将李霓裳扶着躺下,给她盖被,随后转身,轻轻走了出去。

瑟瑟告诉她,她会叫那人另外安排信使,连夜将这消息送往河东。顺利的话,七八天就能到,应当能够赶在宇文纵出兵前,让裴氏知晓。

星河耿耿,长夜难眠。夜渐深沉,本应回的瑟瑟,却始终不见踪影。李霓裳等得忐忑不安起来,心里开始生出不祥的预兆。

月影渐渐移窗,蓦地,三更鼓声传入李霓裳的耳。

她被这更鼓声弄得心惊肉跳,再也等不住了,翻身坐起,匆匆穿了衣裳,下榻朝外走去,打开门,便当场顿住。

门外檐下,不知何时,立着二人。一看便是崔重晏身边的人。

她醒神过来,迈步待要走出,那二人已是上来,一左一右,将她去路挡住,接着,行了一礼,用谦恭的语气说道:“不早了,外面如今也不太平,公主请勿出去,还是去歇息吧。”

李霓裳哪会听从,继续朝前走去,二人不敢强行阻拦,后退几步,又并排立在一起,再次挡她去路。

李霓裳勃然大怒,抬手一把推开二人,强行冲了出去,随即提裙,奔向崔重晏的住处。

他那门外亦有人在守着,看见李霓裳突然到来,纷纷来拦。然而众人既不敢碰她一根手指,也不敢伤她一根寒毛,她却不管不顾,一味硬闯,便是人再多,又如何挡得住,竟叫她一口气冲到了门前,一把推开,闯了进去。

门一开,一股浓重的新鲜血腥气味迎面扑来,熏得李霓裳呼吸一滞。她骤然停步,定睛,顿时被眼前的所见惊呆了。

只见地上扑着两个尚未死透的人,身下已经流了满地的血,崔交双膝落地,垂首跪在一旁,神色惶恐,看去像在请罪,他手边的地上,有把染血的刀,显然,他这两名部下,都是他亲手所杀。而方才一直久等不回的瑟瑟,果然也在这里。

她的双手被反缚在身后,人歪在地上,模样显得颇为狼狈,忽然看到李霓裳闯入,顿时面露苦笑,向她投来歉意的目光。

而崔重晏,此刻就坐在堂屋的中央。他应当早就听到方才屋外所发的动静了,望着李霓裳破门而入,一张阴沉面孔之上,露出了几分罕见的怒意。

此时那些没能拦住李霓裳的护卫纷纷跪在门外请罪。

“退下!”他咬着牙,斥了一声。

众人急忙退开。

李霓裳心里已是雪亮。

送信之举被崔重晏发觉了,那二人当场便被诛杀。

至于瑟瑟……

李霓裳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直觉。

他如此对待瑟瑟,极有可能,已是动了杀心。

仅这一趟,瑟瑟便知道了他太多的秘密,以他为人,怎会真正放心?

以这一趟死的人数来看,少个瑟瑟,回去之后,也不是不能解释的事。

李霓裳定了定神,在崔重晏那两道阴鸷的目光逼视下,走了上去。

“公主,你千万不要替我向他求情啦!”瑟瑟躺在地上,模样狼狈,神情却是如常,笑着说道。

“方才我都说了,是我自己的主意,与公主你无关。何况,他是个什么东西?怎配公主向他委曲求全?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瑟瑟轻蔑地睨了一眼崔重晏,发出一道嘲笑之声。

“算我运气不好,今晚还是不够仔细,落到了他的手里。我只恨没能做成事。他要杀便杀,当我会怕吗?”

任凭瑟瑟如何讥嘲,崔重晏的神情也是毫无变化。

他恍若未闻,只盯着李霓裳,道:“这里没有公主的事,公主回去休息吧!”

他说完,见李霓裳一动不动,皱起两道眉峰,看向还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崔交:“送公主回去!”

崔交忙从地上起身,待强制将李霓裳从此屋带出,谁也未料,她骤然操起一柄放在案上的匕首,举了起来。

这个变故,令近旁几人都吃了一惊。

瑟瑟尖声求她放下匕首,崔交待要上去强夺,李霓裳已是迅速后退了几步,避了过去。

崔重晏回神过来,顿了一顿,终于放缓了些语调,然而语气依旧冷淡:“公主还是放下吧!公主金贵之躯,历尽艰难到了今日,难道全无要做之事,为了一个贱婢,伤自己的命?”

“公主不会不知她做了什么吧?她竟敢将手伸到我的身边!我岂能容她!”

李霓裳只将匕尖慢慢上举,在他的盯视之下,经过了自己的咽喉,继续往上,最后,停在一侧的面颊之上。

接着,在崔重晏陡然醒悟的不敢置信似的惊骇目光中,她手腕发力,带着匕尖,毫不犹豫,划向自己娇嫩的一片颊肤。

崔重晏神色顿时大变。

方才的一切,她清楚,他同样也很是清楚。

她并不是真的想死,只是拿性命威胁自己,与自己博弈,以保下那个瑟瑟。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看走了眼。

她确实没打算死,但却真的做出了这样的事。

毁容,比起以命相胁,所带给他的震动,更为巨大。

因以命相胁,或还是假,然而看她神情,毁去容颜,她竟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