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2/4页)

他大笑起来。

“况且,你裴家之人,难道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孤向来记仇,睚眦必报?方才孤分明已叫你走了,是你自己不走,那便怪不了孤了!”

“裴二!”

谢隐山眼见天王脖颈还在渗血,焦急不已,更因自己先前数次在这裴家子的手里吃过大亏,对他极是防备,好不容易,此次终于占得上风,唯恐万一再次生变,当即命弓箭手将箭全部对准李霓裳。

“束手就擒,天王自不会为难这女娃!你再负隅顽抗,我便先射倒她!”

裴世瑜望着对面密密麻麻的包围圈和无数对准了她的箭簇,将目光投向垂泪的李霓裳,朝她微微一笑,轻声安慰:“别哭。都怪我,太无用了。我没事的。”

言罢,他抬臂撒手,“铛”一声,将手中的刀掷在了地上。

谢隐山见状,暗松口气,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刻召孟贺利拿来绳索,上去,亲手将这裴家子捆得结结实实。

天王这才缓缓地放松了些神色,接着,仿佛便感觉到了来自身体的疼痛。

他紧紧锁眉,抬手按了按自己的伤胸,随即恨恨地道:“将这小子投入犬房,关到他向孤求饶为止!”

折腾了整整一夜,此时已近五更,天也快要亮了。

李霓裳被关在了天王的居所里。

这天王待她倒是颇为优厚,除去门被锁住,不能出去,其余美食暖衾,一应俱全。然而,李霓裳怎安得下心。

这天王豢养的恶犬是如何的可怖,她是亲眼见过的,何况此刻,裴世瑜被投入全是恶犬的犬房之中,情形也不知到底怎样了。

她急得发疯,全然不顾形象或是后果了,一面放声大哭,一面将门拍得啪啪作响,用她能想出来的最为恶毒的话,冲着外面不停地骂。

“你这没良心的坏人!若不是他拉了你一把,你早就已经摔死了!恩将仇报,你这个坏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裴家姑姑画跋里的那个云郎!你听好了!我之前对你说的全是谎话!她根本就不爱你!一点儿也不爱你!像你这样残忍的魔头,姑姑就算跟你了,你也不会是她的良人!”

“呸!我说错了!姑姑神仙一样的女子,她怎么可能看得上你,更不可能跟你的!你别装可怜了!活该你孤家寡人!”

“我早就瞧出来了!姑姑她不爱你,不和你在一起!她抛弃了你,从此你就恨上了裴家人!更恨他伤了你,所以你才要折辱他,要他向你低头!从前你从姑姑那里得不到敬爱,如今你也休想从他那里得到敬重!你可真是可怜啊,你算什么天王……”

屋中,那女娃的怒骂声夹杂着嚎啕哭泣声,一直响个不停,隐隐地从门窗里飘出。

天王已重新处置过身上的伤,此刻负手立在院中,俯瞰着陷在黎明前的最后一片夜影里的天生城,身影冷淡,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谢隐山却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方才他担心叫旁人入耳,有损天王之威,特意将附近的人都远远屏退了下去,并不许靠近。此刻听到那女娃越骂越是难听,哭声也是越来越伤心,忍不住快步走到天王身边,正想劝他先将那裴家子放出来,这才发现天王正在仰面盯望身畔那面绝壁。

“你说这小子,真的是从这面绝壁上下来的?”天王悠悠地问了一声。

谢隐山自然也想过这个问题,只觉匪夷所思。

“天王放心。等天亮,我便会派人攀上去勘察,无论如何,定要将这路子也封死。”

他顿了一下,应道,心中有些汗颜,更是带了几分无奈。

实是防不胜防。谁能想到,这裴家子竟不要命到如此的程度。

“想不到,他裴家竟也会出情种。”

谢隐山听到天王又道了一句,也听不出是讽刺,还是什么别的意思,便沉默着。

西北角的方向,犬舍毗邻马厩,直通山寨大门。

此刻来自那方向的犬哮终于稀落了下去,附近马厩内马匹受惊的嘶鸣之声,也渐渐平息了下去。

“那小子怎样了?”这时,天王问道。

“禀天王,方才回报,说他杀了十来头,此刻好像叫他逃到洞顶上去了。”

天王哼了一声:“你叫人给他松绑了?还给了他兵器?”

“一向都是如此。”谢隐山忙道。

“天王若是不合心意,属下这就去……”

“罢了。”天王道。

“由他吧。关他个三天三夜,叫他没吃没喝,孤看他还能在洞顶上挂到几时!”

这时,屋中又飘出那公主含含糊糊的骂声:“……他为何要刺杀你?全是你自己的错!是你先攻打河东的!你咎由自取!他要是有事,姑姑在天之灵也要恨死你的!你还肖想她魂灵来和你相见?做梦!你这辈子得不到姑姑了,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休想得到她……”

骂完,又是一阵呜呜的哭泣之声,听去伤心至极。

谢隐山窥见天王面露愠色,不禁开始替那女娃捏一把汗。不见脏字,却字字诛心。想着要么自己进去,先哄她不要哭了,最要紧的是,不要再骂了,这时,营寨入口的方向隐隐发出一阵嘈杂之声。

他转面眺望,直觉应是出了什么意外,转头与天王对望一眼,正要自己过去察看究竟,一名副将已是骑马疾行而至,停在下面,高声喊道:“启禀天王!寨外来了一队人马,领头的是个大和尚,自称姓韩,号枯松,说是天王故人,要见天王!”

谢隐山一怔,迅速看一眼天王,见他一听这个名字,脸色便阴了下去,立刻道:“天王负伤不轻,请去歇息。我先去瞧瞧,看他有何话要说 。”

谢隐山上马,很快抵达寨门。那里已是聚满士兵,火杖点点,亮如白昼。他登上一座望台,才露面,就听外面发出一道怒骂之声:“谢隐山!可还认得我否?这许多年了,竟还甘心为虎作伥,当人爪牙!叫你那主子出来!我家少主要是有伤,今日我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打破你这寨门,杀你个片甲不留!”

谢隐山居高望下,看见一个和尚模样的人正在寨门外焦急地走来走去。

虽多年未再碰头,这人的样貌和他印象也不大一样了,但他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来人正是昔日故人韩枯松。

早年,因天王之故,他与这大和尚便相互敌对。当时他还叫韩青松。

他出身于世家,家族在前朝世代袭爵,与裴家也属世交,这韩青松少年时便天生神力,武功高强,性情却颇急躁,是个眼里揉不得沙的人物。谢隐山和他打过几次,结下仇怨。

在谢隐山的印象里,此人年轻时,虽不及天王风流俊朗,但也是世家子弟,怎这么些年过去,此人不但形象大变,不修边幅,变得比从前壮硕彪悍,脾气更是愈发见长,开口便就如此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