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2/3页)

“告诉他,他若是不好好回话,不能叫孤满意——”

谢隐山看见天王目光乱烁,神情慢慢转为狠厉。

“孤便不惜代价,全力发兵,踏平河东!”

天王言罢,猛地挽缰,掉转马头,撇下方追上的众人,纵马疾驰而去。

裴世瑜甩下追兵出山,此时天色大亮,韩枯松等人也顺利突围而出,两边汇合。

为防后头继续追赶,一行人不敢停留,继续沿黄河西的野道和荒原一路北上,穿过早年的京畿道,绕过这一切意外的肇始之地龙门关一带,又继续北上,进入丹州,最后抵达裴世瑜先前奔袭之时曾走过的碛口渡一带,完全地进入了裴家所控的势力范围,可以先歇一口气,待整休过后,再慢慢踏上回程不急。

当日的黄昏,一行人入了当地驿馆。

回顾这一趟经历,从她掉头北上送信起,先后经历渡河、风陵庄的围捕、逃入山中洞穴过夜,到被抓,带回天生城,直到最后此刻,终于涉险脱身。

短短不过十来日而已,却是九死一生。李霓裳此刻回想,便如同做了一场漫长的光怪陆离的惊魂之梦,即便已经梦醒,也仍是心有余悸。

这两天在路上,她全凭意志坚持,此刻终于到了安全的地方,人可以彻底放松下来,入屋之后,她顾不得整休,在踌躇一番过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又出来了,去寻裴世瑜,想请求他能否派人再去确认一下,是否已有瑟瑟消息。

那夜在风陵庄中,谢隐山到来之前,白四曾派人出去办这件事。随后就是追捕。事便没了下文。

瑟瑟双腿断了,又孤身一人,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她疑心崔重晏已误会她葬身黄河,害怕他回到那天晚上过夜的地方之后,发起狠来,迁怒瑟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知道许多秘密的瑟瑟给杀了。

出来后,她看见裴世瑜与枯松大和尚正停在走廊里,两人不知为了何事,相互拉拉扯扯,好像在推让什么东西,边上站着此处的驿丞。忽然见她现身,裴世瑜立刻丢下人,走来问她为何还不休息,当听完她吞吞吐吐地提出这事后,点头,当场唤人交待事情,命去联络白四,又安慰道:“你放心。白四做事一向稳妥。那夜他已派出人了,应当很快会有消息。你快去休息!”

他应当比她更为疲惫,身上还带伤,还要替她排事。

李霓裳心中既愧,又是感激,也终于稍稍安了些心。回屋看见驿丞派来服侍她的仆妇也送来了热水,便去洗浴不提。

那边,裴世瑜目送她身影消失,立刻转身,追上已离去的韩枯松,一把抓住他,继续方才的事。

原来此驿甚小,平日官将路过不多,驿内只备了两间上房,其余都是大铺。今夜他们一行人至,当中最好的一间,自是留给李霓裳,剩下一间,裴世瑜与大和尚相争不下——却不是争着要住,而是彼此推让,都不愿住。

大和尚是疼爱小郎君,想他住得好些,自己粗皮厚肉,无所谓,打算去与手下一同住大间。

小郎君却更是牢记君侯教导,敬老尊贤,死活不肯,非要让给大师父不可。二人方才就是为此争执不下,将驿丞看得目瞪口呆。

“大师父,你千万莫与我客气!今夜那间房,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睡的!必须要让与大师父你!这回你劳苦功高,我又是小辈,我怎敢独占?要是叫阿兄知道,他又要教训我不知敬老!”

他一顿,转头看一眼方才她走的方向,凑上去,压低声。

“反正今夜,大师父你住最好,不住也得去住!”

这语气,听着竟是威胁了。

韩枯松只觉小郎君今夜行为太过反常,停步端详,见他神情坚决,俨然一副自己要是不答应,他就要动手的模样,再看一眼方才那公主去的方向,忽然,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转念一想,他二人是正经行过婚礼的小夫妻,睡一起是理所当然。反倒自己,有些大煞风景。

韩枯松拍了下自己额,哈哈大笑。

“知道了知道了!那大师父就不客气了。只是你小子,可要悠着点,当心身上的伤!”

裴世瑜忍着面皮微微发热,笑道:“我送大师父先去休息!”

夜渐渐深了。

李霓裳早已洗浴完毕,长发也烘干了,自己慢慢梳透,爬上床榻,静静卧在了枕上。

险情解除了,瑟瑟的事交托了出去,小金蛇伺候好了,她自己也整理完毕。今夜床净被洁,春夜宁静,接下来,她唯一该做的,就是好好睡一觉。

但却不知为何,身体极度疲乏,神思却依旧在转,人在枕上,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总觉好似还有事情。

二更鼓点传来。李霓裳望着亮在床头一侧的夜灯,合眼,静静假寐,这时,听到有人轻轻叩门。

她的心也随了这叩门声突然跳了一下,睁眸,立刻下榻,胡乱往身上加了件衣裳,便蹑足走到门后,定了定神,慢慢打开了门。

月光映出一道修长的年轻郎君的身影。

果然是裴家的郎君。

他已沐浴更衣,穿得整整齐齐,显得人格外俊朗,便似大晚上要预备出门做客一般。

她显身在门里,却是长发披肩,蛾眉宛转。

他解释道:“我来瞧下你,饿不饿?可有短缺的东西?”

李霓裳轻轻摇头。

他在门外停了一停,忽然,用带了几分抱怨的语气道:“大师父抢了我的屋,没办法,我只得让给他了。否则回去了,万一他和阿兄告状,阿兄怕是要责备我的……”

李霓裳睁大眼睛,默默地看着他告状。

他轻轻咳了一声,改口。

“罢了,我来也无别事,就是看下你而已。你好好休息吧,不用管我了。我也去了,随便对付一下,和他们一道挤大铺就行。”

说罢,他主动伸手,将她的门关了。

“我走了!你睡吧,将门反闩,不用担心我。我的伤方才都处置过了,真的没事了——”

隔着门,他的声传了进来。

李霓裳悄悄靠在门后,侧耳倾听了片刻,脚步之声果然渐渐离去。

她咬了咬唇,重新上闩,上到一半,手停了一下,又悄悄地抽了出来,走回到床榻之前,慢慢地躺了回去。

裴世瑜停在走廊的尽头处,徘徊了片刻,心里不禁生出几分烦闷,恼自己无用,竟胆小到了如此的地步。

正犹豫不决,忽然,听她屋中传出“砰”的一声,似有物件砸落在地,接着,她轻轻一道惊呼之声入耳。

他心一跳,顾不上别的了,急忙返身,疾步冲了回来,一把推开门,看见她榻前的地上,倒着一只水瓶,她双手攥高被角,半蒙着脸,看去害怕的样子,急忙快步走到榻前,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