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裴世瑜揖道:“我要找一个人, 恳请信王相助!”

“是谁?”

“信王可知前朝天师况西陵其人?”

“他?郎君要找的人是他?”谢隐山惊奇道。

“信王莫非知道他的下落?”裴世瑜目光一动,立刻问。

谢隐山看他一眼,迟疑了一下:“若是方便, 可否告知, 是因何事找他?”

裴世瑜怎还耽搁,将李霓裳身上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她如今命悬一线,倘若能够尽快寻到此人,或许还有生机。信王若肯助, 此恩此德, 裴某没齿难忘!”

谢隐山听他嗓音嘶哑,眼角更是暗暗发红,又要向自己作揖,赶忙扶住:“竟是如此!郎君安心, 公主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至于此人下落,我正好也知道, 只是……”他停了下来。

“只是如何?”裴世瑜焦急问。

“他如今人在蜀牢之中。”

“蜀牢?”裴世瑜吃惊不已。

“正是。不瞒郎君,天王此前一直派人在寻访此天师下落, 也就是在我南下归来之后不久, 派出去的人在长安南山中访得一名老者,无论是年纪体貌,皆与天师相符, 虽耄耋之年, 却身轻体健,常为附近山民猎户行医望病,便将其带了回来, 他也认下身份,果然便是天师。”

“那又为何会在蜀牢里!”裴世瑜难掩焦切之情。

那天师被带到天王面前后,天王起初极为厚恩,待以上宾之礼,二人相处甚是洽和,不久后,天王甚至还携天师一道回往故地,去为先祖修陵,谁也不知出了何事,待天王回来,已是只剩他自己,那天师却被投入当地死牢,天王命人严加看管。至于个中内情,连朱九似也不明,据说,应是天师不愿为天王称帝所用,开罪天王。

这段隐情,谢隐山自是不便细说,只含含糊糊应了几句,见裴世瑜沉默下去,解释道:“换做是任何旁人,只要裴郎君开口,我立刻效力去将人带来,但此人身份不俗,又是天王亲自下的死牢,我也不可违逆天王之意,可否请郎君稍候,待我先去请示?”

“也请裴郎君安心,事关公主安危,无论那天师犯下何等重罪,天王定也会将人放出来的。蜀地已新修一条专驿,直通此地,只要得天王首肯,我以飞鸽传书,将人从那边提出,再以最快速度送来,快则五六日,最慢不会超过十日,人必能送到。”

谢隐山又安慰他道。

这一路上,眼见她一日比一日虚弱,裴世瑜五内俱焚,若是可以,他是一刻也不愿再多耽搁下去。

然而,谢隐山如此安排,也有他的道理,他又岂会不懂。

何况,那位天师不但还存活于世,竟能如此快便叫他知晓下落。虽还要等待几日,但无论如何,比起漫无目的如大海捞针一般再去寻人,能有如此结果,已属幸运。

“如此便全拜请信王!”他郑重道谢。

“裴郎君不必多礼,但不知公主人在何处?若是不弃,我这就派人去将公主接来,请郎君与公主今夜先在寒舍下榻,待我见过天王,我便立刻回报消息。”

“多谢,我已有落脚之处。”

裴世瑜将居处告知谢隐山,“裴某不扰了,这就先行告退,静候信王消息。”

谢隐山便也不勉强,目送他身影离去后,唤来管事,吩咐他代替自己酬宾散宴后,立刻呼人备马,出门而去。

他一口气赶到新城那座宫中。

此刻已过三更。整片宫殿俱是漆黑无光。他来到天王居所之前,命卫士去请朱九。

很快,朱九从宫门后走出。二人关系相熟,无须虚礼,朱九开口问他何事,如此深夜求见。

“天王这两日病痛发作,寝食不宁,方才才睡了下去。若非十万火急之事,不如明日再说。”他低声道。

那天师被请来后,起初一段日子里,除常应天王要求随在左右,也替天王开方,虽做不到拔根,却也能叫天王大大舒缓苦痛。这本是好事,不料也不知怎的,自那人开罪天王,天王余怒不浅,宁可忍受苦痛,也弃用天师留的祛痛之法。

他说完,觉谢隐山目光闪烁,似在极力压抑情绪,看了他一眼:“究竟何事?”

谢隐山便将今夜之事道了出来。

“什么?你说少主人来了?要寻那个天师?”朱九一时之间心跳也是加快,他抬头,望了眼天王歇处,道:“稍等!我这就前去通报!”

他疾步入内。片刻后,谢隐山看见天王寝处隐隐亮起一团灯色。

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仍是未见朱九出来。

渐渐地,他心中感觉有些异常。又耐心等了片刻,终于见到朱九再次从里面走了出来。

谢隐山急忙迎上。

“怎样?天王怎么说?”

朱九目光有些仿佛有些躲闪,说很是不巧,因天王身体苦痛,近日从上古奇书中习得一闭关之法。

“方才阿大出来说,天王恰今夜开始闭关,吩咐过,未完之前,无论何事,都不得打扰。”

谢颖珊万万没有想到,竟会得到如此一个答复。

他目瞪口呆,抬头又望一眼那片还亮着灯火的楼檐,情急之下,一把攥住朱九的手臂。

“究竟怎么一回事?怎如此之巧?天王今夜忽然闭关!”

朱九面露无奈之色,只看着他,闭口不语。

“那要闭关多久?”

朱九摇头:“我也不知。”

谢隐山与他对望,突然间,若有所悟。

他慢慢松了朱九的手,低声说道:“我知晓了,这就去和裴郎君说去。”

天王的闭关来得毫无征兆。

第二日,谢隐山再次到来,被告知天王依旧未曾出关。

再一日,又是同样的答复。

他来到城外那座位于驿馆附近的小院,将今日结果说了出来。

看着对面那道僵硬的背影,他压下心中的无奈,正欲言又止,只见裴世瑜慢慢转过身来。

他面无人色,唇已干裂得隐见血口。

“裴郎君,你也勿过于心焦,待明日一早,我再去见——”

他安慰的话音尚未落下,只见他朝着自己深深行了一礼。

“我不在时,有劳信王替我看顾着些她。”

他哑声道罢,转身大步走出院门,解下马缰,跃上疾驰而去。

新城长街之上,忽然马蹄声起,一骑飞驰从城门的方向到来。

新城内除去信使邮差,余者包括官员,也不得纵马疾奔。

路人起初以为又有什么紧急驿报送到,待马上之人近些,方看清是个年轻男子,只见他紧咬牙关,颈间筋脉张布,双目笔直望着前方城北那座宫城的方向,纵马直来,纷纷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