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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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沿着一扇扇拱形落地窗向前走,穿过挑高的门厅就从宴会厅到达了小客厅。
落地窗外是钴蓝色的夜,小客厅里只开了橙色的落地灯,光线很暗,陈董,还有几个高管,和华总正坐在沙发上聊天。大屏幕上正在放着新闻。
她仔细观察他们,华总表面上依然和陈董谈笑风生,但显然已经不像早上来时和他那么亲近。
乐乾旗下的人气男明星,他们救生艇计划中的电影男主warner丑闻热度依然居高不下,陈董并没有解决这个问题。
华总对于投资乐乾依然是观望的态度,并没在今天就给他一个明确的说法。
“我们这几天就会把这件事压下去。”她听到陈董这么说。
“那么就等过几天这件事结束了,我们再来谈吧。”华总说。
过几天男明星warner的丑闻会被压下去,但你自己的丑闻就会爆出来,谢昭心想。
以撒已经去找证人了,只要再她坚持三天,在这三天内别被拆穿,等证人把证据拿出来一切就结束了。
大屏幕上正在放着新闻。
之前备受瞩目的太空探索公司Star K刚刚进行的全新火箭飞行测试又一次失败。
之前该公司宣称他们有颠覆性的技术出现,如果这次飞行测试成功,本该是全新的颠覆之前人类太空旅行的一次探索,但由于压力闸出问题,火箭在发射升空后,突发非计划内的解体,在空中爆炸了。
目前美股市场,受此次事件影响,这款太空明星股立跌8%。
“科技股都要受影响。”谢昭轻声叹气。
“做多的要赔了。”华总说。
“谢总,你之前是看空这家公司的吧,那你要赚了。”有人对她笑道。
“是啊。”谢昭点头,脸上淡淡的,没有表情。
江慈从刚刚就一直站在小客厅的门口,远远地看着她。
她专注地盯着大屏幕。
新闻上天体物理学家正在说,“如果这次的火箭开发研究成功,那么将极大地降低发射成本,提高人类的太空探索能力,因为空间天体物理飞行任务将近二十年都受限于太空的发射装置能力限制,这本该是空间天体物理学领域的变革。”
其他人已经换了别的话题,只有谢昭仍然坐着不动,一眨不眨地看新闻上播放的火箭发射。
屏幕上的蓝调冷光在她的脸上不停地掠过。
谢昭看上去有些落寞。
江慈对她情绪的感知力提高了,他感受到了她有些难过。
真是奇怪,既然谢昭做空了这支太空股,她赚到了钱应当是高兴的。
谢昭沉默地坐着,她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太空探索纪录的片段。
屏幕上正在放着人类探索太空的一件件里程碑时刻。
这都是以往陈旧的片段,不是什么新闻,但她身体前倾,看得那样认真,好像小孩子看动画片那样新鲜。
江慈在一旁注视着她,她向来警觉,但此时并没有回头看他。
她对太空很感兴趣吗?
江慈突然想起来谢昭的本科是MIT物理系,如果她后来没有进入华尔街的话,不知道她现在的研究方向是什么呢?
如果有平行世界的话,在另一个世界里她也许会当物理学家呢,他的研究方向是行为心理学。
那样的话,他们会在同一个学校做研究吗?
江慈的思维莫名地跳跃。
谢昭在回卧室的路上,被江慈叫住了。
长廊的落地窗外,柏树的树叶在风中翻滚,一片碧海,碧海上升起明月,落地窗的白纱被吹得鼓起来,拂过他的衣角。
“意大利的夏夜最近有英仙座流星雨。”他靠近一步。
“你要许愿啊。”谢昭笑道,“许什么呀?”
“我带了天文望远镜,你对星空感兴趣,我想你会喜欢。”他说,“我送给你。”
江慈的睫毛此时被月光染成了银色,有种朦胧的美感。
谢昭前一秒还笑盈盈的,听了这话脸色立刻变了。
“我不喜欢。”她冷冷地看着他。
“也没有兴趣。”谢昭上前一步,声音已经有了几分怒意,“我说第一遍,也是最后一遍,不要随意揣测我的想法。”
谢昭转身,快步地走回卧室。
脚步急匆匆的,带着怒气。
秘密被窥探的愤怒。
当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被困在那封建的蛮夷的穷乡僻壤之地。
她生理学上的父亲总是有各种理由殴打她,比如没有做好饭,比如没有看好弟弟, 比如在读书。
每当她反抗,他就大半夜把她驱逐出家门,让她露宿街头去。
饥寒交迫,在脏乱的街上,成群的野狗像追赶流浪猫一样把她这个小孩赶来赶去。
谢昭缩在角落里总会抬头看星空,宇宙的浩瀚,总能让她忘记生理上的痛苦。
她知道自己很聪明,她坚信自己只是短暂地被困住了。
谢昭的父母不爱她,恨她。
但她无所谓,她从来不在这些愚蠢的人身上浪费情绪,谢昭所热爱的是无尽的宇宙。
她小时候最喜欢教科书上关于太空,人类航天的内容,窄窄的一页纸,反反复复地看。
她尤其喜欢火箭升空的那张图片。
那时候贫穷,家里没有电脑,电视,当然后来有也不会给她用。
谢昭小时候不知道火箭升空的具体景象是什么,她只能靠这张照片想象。
这张薄薄的纸片被她撕下来,在她痛苦难耐辗转反侧的夜晚贴在胸口支撑着她。
终于她费尽千辛万苦逃离了那个地方,她进入了她想要的学府,学习她喜欢的专业。
谢昭以为她的苦难已经终结了。
她会从小期盼的那样,最终成为天文物理学家。
但是灾难降临了。
姐姐死后,她的人生彻底改写。
她当然可以继续读她喜欢的专业,继续她的理想。
但是姐姐是在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她用自己的血泪换取妹妹在美国留学。
谢昭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爱的人就是她的姐姐,她的挚爱已经被人像蚂蚁一样碾死了,她怎么能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过她的理想人生?
谢昭只能平静地把她在襁褓中的理想掐死,就像一位母亲平静地掐死自己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