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6章 世俗烟火(15)一更

怎么可能是金开和金泰叫扛回来的?

公社又不远, 三里多不到四里路,派人去粮站找保卫科,把金开和金泰先带走一问就知道了。

结果把粮站的保卫科都惊动了, “咋可能从粮站偷了出去?”想啥呢!

把整个粮站夜里值班的人都惊动了, 这才发现,金开和金泰连同一块值班的两个小伙子都睡醉熏熏的, 都还没醒, 叫都叫不醒。

值班的桌子上放着酒坛子,桌上还有搓下来的花生的红皮。

花生不是生的, 也不是油炸的, 这玩意本身就出油, 把花生放到锅里, 把花生豆炒熟, 放点盐,口感未必比不上油炸花生米。

就着花生米, 几个人喝了一坛子酒。

金开和金泰犯了两个错误,其一, 不该带无关紧要的人员进入粮站;其二,不该在值班期间饮酒。

另外两个值班只犯了饮酒的错误, 哪怕是记大过吧, 不至于被开除丢了饭碗。

但金开和金泰犯的错误就大了, 如果只是带进来, 然后被领导发现了,没造成什么损失,可能还有回旋的余地。但是你带来的人是蓄谋偷粮食, 且偷成了。

这是什么后果?

再加上传的沸沸扬扬的, 这哥俩是占了人家外公给外孙子的接班名额。单位内部就有人家外公认识的人, 你夹着尾巴小心翼翼,都得小心人家给你穿小鞋。这一犯错,这不是把你踢出去的现成的理由么?

这事当天晚上就到了公社,人家通知大队,你们来人参与处理这件事。

这可真就是天塌了,就怕被法办。

金大财坐在堂屋,手里拿着旱烟,手抖的点不了烟。左边是儿子、儿媳妇,右边是女儿、女婿。犯事的是孙子和外孙。

王翠枝盘腿坐在炕上骂金淑:“金开和金泰稳当踏实,你生的那个是个啥东西?砍头子货!一天天的偷鸡摸狗,不干个正经营生。他想挨枪子他去,拉我孙子干什么?”

金淑低着头,眼泪滴答滴答的掉,不敢说一句话。

杨大锤满面怒色:“一个巴掌拍不响,金开和金泰不开口,他敢去粮站?这会子了,骂啥?要是有罪,这可都有罪,谁也跑不了!”

金大财起身,叫儿子和女婿:“走!先去公社看看。”就是给人下跪求情,也不能把孩子给法办了。

金安老实的跟着,杨大锤眼睛不好用,走路总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叫人瞧着跌跌撞撞的,不是个利落人。

走出门了,前面就是老大的院子。

大孙子扛着铁锨出来,跟村里一群小伙子汇合,这是跟邻村商量冬灌的事。

远远的有人说:“……福哥,得跟那边商量,不能再从咱们大队东边的地走水了,那一片是咱的红薯地,一漏水就灌透了……红薯地要那么湿干啥,长的红薯各个都跟娃子的脑袋似的,水气太大……”

金福说:“不叫人家从那边过,他们从哪国?不行咱把他们的人叫上,花上一晌时间,咱把坝打起来。”

然后你一言,我一语的走远了,金福这孩子大了,肯干,能服众,年轻娃子都肯听他的。

这个才走远,金禄出来了,一边走一边打着哈欠,这是要往大队部去,上工要记公分了。这孩子是个坏怂,记公分挺得罪人的,但还没听说这孩子把谁给得罪了。这几天,记公分对自家这边和对他小姑家跟之前一样,没有不同。

他像是没看见一样,转到另一条巷子里去了。

牡丹背着筐子出来,喊润叶:“快些,再不走就迟了。”

润叶一边拍打腿上的土,一边往出走,手里只挎着个篮子。

牡丹朝里喊:“妈,鸡我喂过了,你不用管。”

妯娌俩急匆匆的出工去了。

他们从门口过,小意背着书包从家里跑出来,面对面的对视了一眼,小意从边上一绕,跑着离开了。

金大财朝里看了一眼,大儿媳妇在院子里是准备腌酸菜的吧。

这一闪过去了,走到后墙外了,还能听见有人在搭话:“今儿咋没去收购站?”

“一星期休息一天,我今儿休息!没顾得上腌菜,今儿把菜先腌了。”

“你这腌的不少。”

“人多!”

“都分家了还给儿媳妇腌?”

“顺手的事!”

……

再说啥就听不见了,抬头却又看见走在前面的金寿和金喜,金喜拿着书,问这金寿什么,金寿一边走一边说,应该是在背书。

金大财:“……”这种事,以前叫大儿子去处理就成了。现在,得自己去办了。

老支书在院子里蹲着抽旱烟,金大财过去,老支书只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抽着去了。

金大财解了挂在腰带上的烟袋,掏烟叶出来要给老支书装。对方避了一下,“不了,不能抽了,一会子要说事呢。”

他说:“您得想办法,娃子们都小,不能法办吧。”

金大财:“……”现在的问题是,杨保粮咬死了,说是他啥也不知道,只是帮一个忙,去扛一袋粮食,是金开和金泰叫他去的。

问他为啥拿了粮食要往他大舅家去,他说扛不动了,想从后墙上放进去,明儿再去取。

这件事肯定跟金镇家无关,大家都知道,人家老丈人能给补贴上,犯不上这么弄粮食。就算是要弄粮食,也不会跟这几个孩子一块弄,还是关系闹僵的情况下。

他和叶贵阳,连同民兵都跟公社的公家人把这关系说明白了。

民兵更是说:“那院子里有二十多只鸡,现在还有钱……都知道省城的亲戚给寄钱了。我们怀疑杨保粮这小子想顺道偷他大舅家得钱去。”

当然了,怀疑归怀疑,没来得及实施就不算是犯罪。

而金开和金泰呢,两人的说辞倒是一样的。家里一半的声音说该主动辞工,另一半的声音说这工作来的不容易,占上茅坑可就不能让了,脚再麻都得把这个坑给占上。

两人就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好,金开跟后勤上一个女工,两人有处对象的意思,金开就更不想辞工了。

他的说辞是:要还还一个就行,哪有两个都退的?

于是,他不肯辞工。

金泰心说:既然是一个,那为啥这一个非得是你而不是我呢?

哥俩因为这个的,都不能说辞就真的辞了。这个时候杨保粮来了,说那就都别辞,怕同事背后议论,咱就跟人搞好关系。大家处一处就好了。

他来张罗,拿了酒,还弄了些花生,得有两三斤呢。值班夜里确实没啥事,大家就一块喝了点酒。他们只是想跟同事处好关系,绝对没有其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