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颗板栗当糖纸剥裂(第2/4页)

“你味觉怎么长的,一吃就知道哪来的,”周霁佩服,也给儿子女儿各自夹一筷子:“他们去宁舟海钓,今天一早送过来,我赶紧拌了。”

“我也是跟你们沾到口福了,”他看看两个孩子:“你们妈百年下厨一次,她的拿手好菜。”

周霁含笑不语。

迟知雨将薄薄的鱿鱼片含进嘴里,又被芥末呛咳两声,忙握起水杯。

周霁拧紧眉:“哎呀我放的很少呀。”

迟知雨通红着脸摇手:“没事。”

好不容易缓解下来,他放下杯子,对上老爸复杂的眼神。

他欲言又止,说到别的话题:“我看到你新网名了。”

这下轮到迟润青咳嗽。

迟梧新:“一个个干嘛,今天饭菜有问题?”

迟知雨低声:“怎么了?”

迟梧新开门见山:“对方女孩子是什么样的人?”

迟知雨压制着排斥,“没什么好问的。”

“这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迟梧新莫名:“爸爸关心一下也不行?”

跟你——两个字尚未出口,迟润青拿过话头:“很不错的女生,还自己创业呢。”

迟梧新看向她:“你见过?”

“一起吃过饭。”

“什么样子,家里做什么的?”

“好啦,爸,你这架势,别说老弟,他女朋友真过来了都该跑路了。我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恋爱小秘密,就像你和妈妈一样,也不是事无巨细地告诉我们嘛。”迟润青和洽地圆场:“等小雨准备好了,肯定会带过来一起跟我们聚聚的啦。”

迟梧新说:“你弟跟你不一样,他是第一次谈,爸爸妈妈给点参考意见怎么了。”

“不用,”迟知雨持着筷子:“我自己有数。”

“行吧,”迟梧新不再勉强,脸色明显因吃瘪乌沉一些,草草落话:“不管对方姓甚名甚家住哪,这场恋爱如果真能把你谈好了,那还是有点用的。”

迟知雨背脊僵木。

他睫毛急剧地翕眨几下,胸口收放,随后抬头,直视斜角的父亲:“迟梧新,你再说一遍?”

迟梧新顿住,不知是因生平头一回被儿子直呼本名,还是他的面色过于阴恻骇人。他胸口生出惊涛般的撼动,血往大脑奔涌,他冷下声:“你确定是你再说一遍,还是我再说一遍?”

“当然是你。”他毫不犹豫回道。

周霁想劝话,被丈夫瞪开。

男生嘴角凛然地抽搐两下:“我只听得懂人话。”

如同掼下一只无形的瓷碗,空气里都是裂渣,无人动弹,为免被割伤。

“小雨!”周霁睁圆双目,提醒儿子不要愈闹愈大。

“呵,”迟梧新冷笑一声:“你真听得懂人话,就不会把自己过成这样子。怎么了,谈到能给你撑腰的对象了?勇起来了?”

“跟她有什么关系。你先提的,你先问的,最后再怎么评价她的?活生生一个人,在你眼里是工具?”

迟润青连忙打岔:“迟知雨,我猜爸爸不是这个意思——他应该只是想说,如果这段关系让你稳定了,积极了,对你来说肯定是好事。”

迟知雨不看她,视线钉子般扎在迟梧新脸上,“你是不是应该道个歉?”

“我跟你道歉?”

“如果你们有机会见面,请你当面跟她道歉。”

迟梧新张口结舌,片晌笑了:“你还没跟我道歉呢。”

他轻蔑地呵声:“每次看到你,我都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更不懂你为什么这么敏感和脆弱。你回来之后,头两个月我还跟你妈去做过三次教育咨询。但我就是无法理解,我对你和润青,没有高低优劣之分,你们是一个土壤里长大的,给你们的都一样,甚至你更甚——我要怎么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我和你妈在你身上操的心绝对比润青多,为什么你会是这样子?是根错了?还是土错了?还是种子本来就是错的?”

当儿子的双目出现血红色的波纹,震怒从中年男人的脸上飞走了,仿佛成功攫取到破碎腐肉的、高处的秃鹫:

“这些话我压抑很久了,你妈妈也是。她很自责,但我们也很无奈。那时规划师让你们选专业,润青选了商科,你不想学这个,选城规,行,我们尊重你意见,后来你读着读着人读垮了,我们也让你回来。你从来不跟我们沟通,成天到晚在闷在卧室打游戏,你让我们怎么办?”

“就说你谈恋爱,说句指望谈恋爱让你好又怎么了?不失是个办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花的钱——小雨,你用我们的钱,去讨好另一个女孩子,这都没关系。年轻人么,第一次谈恋爱,轰轰烈烈一点很正常。”

“这个女孩子目前对我来说是陌生人,对我儿子的恢复有帮助,我为什么不能这样理解她,理解你们的恋情?你逞什么英雄呢,她在旁

边?还是你现在自己赚到一百万了?”

“你要父母接受你身上全部的东西,那我请问,你给父母应有的感恩和宽待了么?”

迟梧新大马金刀地坐着:“你就是心态有问题,但凡有润青十分之一想得开,也不会变成这幅样子。”

迟知雨牙根发紧,语调打颤:“你确定你们有接受我的全部?我只是不想做你想要的那种孩子,你就受不了了。我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我最过分的想法,也只是想自己死了算了。”

周霁终于出声,轻微的哽咽:“小雨不要说胡话,有什么不——”

随即被丈夫打断:“又来了,作天作地要死要活,全世界跟你作对,我就问你,你18岁要的车比润青还多一百多万,房子么,视野更好。两年过去了,你们俩又是分别以怎样的面貌出现在我面前?有几个20岁的年轻人有你这样的条件,我都不知道你在不知足什么。”

“爸——”迟润青哀声央求:“你别说了……”

“说几句怎么了,谁没有在忍啊。就他迟知雨在忍?我这个爸爸没有忍?”迟梧新愈发平静,平静到几乎无情,环顾桌上所有人:“周霁你没忍?迟润青你没忍?”

无人应答或否决。

最后锁定面色逐渐苍白的男生:“整天在意别人怎么看你,要别人理解你,你看明白过你自己么?你扪心自问过?一个人住一年了,也给你思考的时间、休息的空间了,前段时间回来还好好的,今天又是这幅样子。是因为要复学了?你是不是本来就不想学了,不想学就说出来,家里钱够养你一辈子,别折腾自己,又折腾我们。”

“好好一顿饭,吃得鸡犬不宁的,”男人一口气喝掉面前的红酒:“不吃了,回公司。”

起身路过死寂的儿子时,他丢下轻飘飘的结语和判词:“还有时间容你反悔,好好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