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颗板栗魔镜魔镜(第2/4页)
舒栗浅浅弯了弯嘴角:“我争取咯。”
“好。”
舒栗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不回去吃饭。跟着迟知雨漫步在梧桐大道时,她在鸡尾酒蓝的暮色下,抓住一片过早旋落的叶子,关心他情况:“这几天闭关得怎么样了?”
“想清楚了,”他咕哝出声:“是我太多事了。”
“没有啊。”舒栗否定他:“只是节奏不一致而已。”
“你呢,我不在,有没有轻松一点?”他风轻云淡地笑着。
舒栗步履顿了顿,把叶片随风送出去:“没有,我很担心你。”
迟知雨望着它飘远,心无端空了下,去抓她右手。当男生干冷的掌心裹过来,舒栗心头飞跳过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的情绪,像贴近了一片植物标本,是熟悉的柔软的,但不再鲜活了。
她不由自主地木住,手指也本能地收缩。
对方似乎感知到了,本还坚决的握力一霎疏散,他不可思议地发问:“你在躲我?”
舒栗面色开始波动,理应说没有,可身体的反应不会骗人,她转移话题:“你发烧了么,手这么冷。”
他不作答:“为什么不让我牵?”
舒栗答不上来。
好不容易拼好的面具,在她下意识的抗拒里解体了。清泪像劣质胶水那样,开始在迟知雨脸上流淌。
他不管不顾街道上过往的人群,逼问:
“我连牵你都不可以了?”
“不是的,”舒栗转脸看向他:“我……”
是她还在生气,还是她就是可耻地动摇了。她只觉得有什么停止转动了,她的大脑,她的神思,阻塞着自己给予他更多关乎亲密的回应。直面吧,坦白吧,不要强逼自己再挤出更多华而不实的动听话。
因为没办法。
她做不到自欺欺人。
在女生沉默的几秒,迟知雨哑着声开口:“你刚明明就想抽手啊。”
“是,”不是被他的冷刺到了,而是心脏的回弹,咣得撞醒她,在替她作选。
她就是没办法再牵引他了,她想要先叛逃了。是她把他的枯井凿醒了,也让地底的岩浆更为猛烈地爆发出来。她不要再粉饰太平:“我就是想抽手。”
“因为很久没拉手了吗,也才四天,”迟知雨变得慌乱,想要再次找到她的手:“是因为我这几天没找你吗,没跟你见面?还是因为前天我一直待在房间?那天我吃药睡着了,没能醒过来……要么就是上次吵架我躲开了你的手和拥抱……”
他心如乱麻地猜测着:“是不是?你也要允许我不开心啊。”
这一次,舒栗没有再避开他,她双手反握住他无头苍蝇般的手,控制住它。也控制住自己,因为她的手也开始颤抖了,因为她即将表明的一切。
她吞了吞口水:“迟知雨。”
“嗯。”他站住了,另一手胡乱抹脸,像
个因为狠摔一跤,被仪仗队落下来的,灰头土脸的小朋友。
那么精致,又那么无助。
她从兜里找出手帕纸巾,悬停一下,还是选择将他湿漉的脸颊一点点抹干净:“你那天遇到什么事了?我问过阿姨,她说她那天没做饭。”
迟知雨的鼻息变得沉重:“被我爸说了。”
“说的一无是处,说的我想当场死掉。”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舒栗攥紧他手指:“你没有一无是处好吗,你都能勇敢地回去念书了,半年前你是什么状态,现在你又是什么状态?二月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一步路都不想走,你现在一天能跑十公里了。”
他丧气地回击:“那又怎样,你都不想让我去找你了。”
是共感吗,为什么当他伤心,她的心也像是被一点点撕开了口子:“你的肌肉长在我身上吗?”
“它们是你的东西,你身体的一部分,给你带来力量和强健,就只用来抱另一个人吗,太大材小用了吧。如果有天屋顶塌下来,你要搬家,你走夜路遇到想欺负你敲诈你的人,它们也可以帮助你支撑和战胜这些。”
“这是你的,好吗?”
“不要总拿别人的眼睛看自己,去看真实的镜子里的自己。如果这张镜子不够好看,就去找另一张,另一张还是不够好看,就一直找,找到最满意的那个为止。看看里面的你,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一样弱小,还是在寻找镜子的旅程中,你已经变得越来越强壮了?”
迟知雨吸一下鼻子:“你就是我最想看到的那面镜子。”
“那你现在很强壮啊,我看到的就是这样,”她直勾勾地注视他:“虽然现在又哭了。可你把痛苦讲出来了,发泄也是需要胆量的。”
他像是在她的眼里看到落点,整个人平稳了一些。
“可是,”她闭眼一秒,又明亮地掀开:“如果你全天二十四小时,都要照镜子,我也很难办。睡觉的时候我要闭上眼皮,工作的时候我要盯着屏幕,拉屎的时候我要刷会儿手机。你平时真的每一秒都需要照镜子吗,还是只有早晨或睡前,去关键场合,做了好看的造型,怕自己脸上沾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路过电梯或大楼的反光墙,才想到看一眼呢?”
“在此之外呢。”
“你和谁待在一起?”
“如果你把所有人的眼睛都当镜子,那你生活里不会有自在的时刻了,因为你每一刻都需要整理仪表,或者干脆地把自己关在没有任何镜子的房间。虽然你老说无所谓,随便别人怎么看你,其实你在意得要死。你看,你爸那面根本言不符实的哈哈镜,都让你自厌得想死掉了。如果你甘心接受那里面的自己,反而不会痛苦了。可你就是想有变化啊,想变得有血有肉,可以大笑,可以哭泣,可以做鬼脸。”
“我当不了你的镜子。”
“也不想把你当镜子。”
“我不想你的变化全是因我而起,为我而生。”
“我克服不了这一点,”舒栗坦诚且歉疚地放低音量:“我无法满足你的需求。”
“你一直从我身上找自己。”
“如果我倾斜,你就会跟着倾斜,如果我起雾了,你会跟着模糊不清,如果有一天我心情不好,不愿意承认你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你又要怀疑自己的颜值了。”
“你真的喜欢这样吗?”
迟知雨脑中轰鸣,根本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想跟我分开吗?”
舒栗微微斜开眼,眼圈短暂地红了下,又被风快速抹掉了,再看回来时,她无比地确切和坚毅:
“嗯,我要跟你分开。”
迟知雨的眼波开始轻晃。
舒栗掐到他手背发白的手指,松动下来,摩挲着上面几片小月亮一样的凹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