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三棵小树触发奇遇(第2/2页)

她说:“给我吧。”

他看过来,也把伞还回来。

舒栗顺势抓过,那杆细长的柄手却被反扣住,水珠在头顶吵闹,噼噼啪啪,全无章法,她错愕地用了点力,对上他剔亮的眼睛,那里面好像在下一场更密的雨。

迟知雨终于撤手。

心脏跟伞柄一并脱力,舒栗呼吸紧促几分,她用纸巾擦擦湿掉的刘海,借此整理心情,极力自然:“要不要我去店里给你拿把伞?”

“不用了。”

舒栗抿抿唇:“好,那你……忙?”虽然不知道他在忙什么,需要冒雨潜行。

等不来他的回应,舒栗移开两步,生硬地道别:“我先走了,你注意安全。这边路蛮滑的,还有不少窨井盖。”

迟知雨依旧无声。

两人间,只余沉闷的,铺天席地的落雨。

他话少得可怕,较之三年前更甚。

也许是还在憎恶她,也许从偶遇起,他根本就没打算跟她说一句话。

舒栗眉心扯紧,埋头绕开他,鞋底刚踏入水洼,身后跟着溅来一声:

“请我喝杯咖啡?”

「Acup」周二店休,平常到晚上九点才打烊,领着迟知雨前后脚进门,吧台后的江一苇从微笑切成意外,他歪过身来,跟舒栗打招呼:“晚上好啊,栗子。”

舒栗将伞挂在门边的胡桃木横架上,同样笑:“hello,小苇。”

江一苇望向扯下冲锋衣帽子的男生——他很眼生,第一次见,且帅得有点锋芒毕露了,是那种同性间也不得不认可的客观长相,就像吴彦祖总是会被拿来取网名。

他看向舒栗:“这是?”

“我……”舒栗顿了顿:“朋友。”

江一苇跟出来,找了个可以靠窗观景的座位给他们,左右拉开椅子:“坐这边,ok吗?”

舒栗说:“好啊。”她转头问迟知雨:“你呢,ok吗?”

“随便。”迟知雨放下工具箱。

舒栗:“好。”

“你的帅哥朋友喝点什么?”江一苇娴熟地招呼,也把画风可爱的餐单递过来,转脸看舒栗:“你还是老样子?”

舒栗做个“ok”手势。

迟知雨甩散湿发的动作停住,没多看那张饮品单,抬眼瞥向长发半束的男生:“我也老样子。”

江一苇微愣:“好。”

江一苇一走,舒栗把笑意放出来:“你知道老样子是什么就跟风点单?”

迟知雨从兜里取出手机,似乎在发消息,抽空回她:“总不会比kfc难喝。”

舒栗抿平唇线,“一杯三十二呢。”

他眼皮一掀一敛,算听见了。

再无对话。

舒栗搭住腮,扭头看窗外的榕叶,气根相缠着垂下来,叶片被雨水打得发亮,墨绿到几近发黑。白日它静默地伫立着,夜来风雨就仿佛有了思考,每片树叶都是唱诗班里的员众。

“你刚刚在干嘛?”余光见男生把手机放下,她回过脸来,仍好奇他为什么凭空出现在雨夜,跟动画里的大龙猫一样。

迟知雨说:“让凡工先回去。”

舒栗默了两秒:“……我是说刚刚在外面。”

迟知雨:“看地形。”

“哦——”舒栗这才想起相机一直忘了摘,她取下来,把它放桌边,接着问:“非要雨天看么?”

“你非要雨天出来拍照么?”

舒栗讷住。

“非要的,晴天拍不出雨天的氛围。”

迟知雨说:“晴天看不出排水的走势。”

舒栗忽然想笑,又禁不住地鼻酸。真好啊,这么久过去了,那么糟糕的场面都发生了,他们没有无话可说,也没有面目全非、机锋相对,还是能接上彼此的茬,哪怕沉默占大多数,哪怕不再那么亲密无隙。

她喉咙堵住,继续眺看幽深的榕树。

江一苇端来托盘,将两杯气泡美式分别端给两人,舒栗不忙喝,先观察迟知雨反应。

男生在她的盯梢里,迟迟不动杯子,冷声:“你老看我干什么?”

“看你觉得好不好喝。”

“……”

迟知雨摘去杯口的山楂串,捅出纸装吸管,插进去:“意义不大。”

“起码得比kfc强吧?”见他低头,她提醒道:“搅一搅,苹果糖浆都沉底了。”

迟知雨没有照做。

舒栗差不多猜到会得到什么样的答复,没有再问,搅动自己那杯:“你去年去英国读研了?”

迟知雨眉梢微挑:“你怎么知道?”

舒栗:“?”她回:“你助理给我的名片上写了。”

迟知雨:“他给错了,他给了你我的个人名片。”

“哦,所以还有一版官方名片?”

“还有一版工作室名片。”

“那应该是给错了……”舒栗颔首两下:“什么时候回国的?”

男生眉心微蹙一下,反问:“我什么都要告诉你么?”

舒栗顿口。

分手前的话语还烙在心间,你为我高兴什么,你有什么身份。

“嗯。”她很轻地应了声。

那就继续当一个祝福他的人:“有自己想做的事了,恭喜你呀。”

他溢出低不可闻的轻哼,继续吸咖啡。有个瞬间,当他半湿的、蓬润的刘海垂下来,舒栗依然能既视到三年前的那个男孩子,现在的他同样好,甚至更好,比起乖顺,久违的攻击性反让他更加轮廓清晰。

她淡淡地笑了。

两人不再交流,各自将咖啡饮完,水位到底时,他们的玻璃杯里,先后传出滋滋的空气声。

蓝牙音响里播放着低柔的音乐,雨打窗玻璃,拖曳出歪斜的水痕,过往的气泡在空气里迸开来,在几个午后或清晨,他们也曾比赛,谁先把阿姨榨制的奶昔或果汁喝完。

胜者得二十块。

刚刚谁先喝完的?舒栗忘记了,买单后,她跟着迟知雨出门:“你车停哪,我——”她改口,拎了拎手里的伞:“需要我送你过去吗?”

“不用。”他套上兜帽,从下巴处收紧,把冷白的脸裹回暗处,快步走下台阶,没有道别。

目送他消失在湿漉漉的夜,舒栗回到小店。

雨天门可罗雀,小桐坐那摸鱼,一见她进来,哐得把平板合上,看眼高处挂钟:“去那么久?”

舒栗抖去伞上的积水,把它插回桶里:“对啊,触发奇遇了。”

陈语桐好奇地瞪大眼。

见时候不早,舒栗回窗前关机,振臂一呼:“下班——今天跟我车走!”

陈语桐欢呼雀跃。

刚要把手机揣回tote包,它在桌边一震,提示新的微信消息。

舒栗拿起来,点进去,沉底已久的窗雨头像跃至高点,迟知雨转来了20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