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只需要往前走,不断往前走

“忠于祖国, 忠于人民!”

林巧枝神色庄重严肃,挺直背脊,举起右手, 朝着面前的红色国旗敬礼。

声音洪亮而高昂,回荡在会议室。

“唰!”

转瞬, 在场所有人都挺拔了身体, 微微仰起头,猛地举起右手,目光灼灼凝视着高悬的那面国旗,向它致以最高敬意。

宣读文件完毕,赵振云拿起金属托盘里的一枚奖章, 亲手佩戴在林巧枝胸口。

一枚金光闪闪的奖章,整体呈五角星状,正面镶嵌了稻穗圆盘,正中缀有长剑横档的图样, 旁边点缀白色饰纹。

孟知书率先抬手鼓掌。

“啪啪啪……”

掌声厚重,热烈如潮。

象征着荣誉, 象征着实力的奖章!

长剑横档, 正是抵御强敌,摆开攻势的中华传统武术招式。

可见这枚奖章之用意深藏。

说实话,众人压根就没想到,林巧枝竟然能以十八岁的年龄,晋升为高工,并且获得铸剑奖章。

乖乖,这可是组织颁发的铸剑奖章, 不是普通的嘉奖能比拟的,意义不俗。

代表了看重, 代表了期许,更代表了组织的信任,日后必将是重点培养对象。

饶是在座诸位,面对林巧枝这次获得的晋升和嘉奖,亦是心潮澎湃,难以平复。

甚至,心里有一点复杂。

无他,分量太重了,可以在履历上重重添上一笔。

而眼前的年轻人,才仅仅十八岁。

她的履历已是骇人。

“这样光荣的时刻,却需要低调进行,会不会觉得有些遗憾失落?”赵振云帮林巧枝理了理领口,给年轻人做一做心理按摩。

“不会的。”

“我这只是嘉奖需要低调进行罢了。”林巧枝认真道,她低头摸了摸胸口的奖章,“更何况,我们还有很多其他战线的同志,出于保密和安全需要,始终隐于人后,默默无闻。”

她这又算什么呢?

中国工业这条漫漫长路,举目皆敌。

破解西方技术这事,内部高兴一下就好了,确实是不宜大肆炫耀。

本来引进就难了,有“巴统协议”的禁令,让他们这些以苏联为代表的社会主义国家,难以获取关键核心技术。

其余勉强能协商引进的技术,也因限制,价格水涨船高。

——你哪里都买不到,除了我,没有人敢卖给你。

即使是将落后淘汰的装备卖给他们,西方依旧敢开出天价。

中国的路到底该怎么走呢?

引进、封锁、高价、垄断……处处掣肘。

若不引进,不睁眼看西方,单靠着中国稀薄的工业底子闷头苦追,又要多久呢?倘若真如此,又何尝不是一种故步自封,闭关锁国?到底是骨气,还是愚蠢?

前有狼,后有虎。

路在何方?

此刻的中国,没有人知道。

摸索着前进,厮杀着往前走,用血和泪买单,用一次次教训铺路。

使得所有人坚定向前的,唯有信仰——他们要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建设一个社会主义新中国。

强大的。

无人敢欺的。

他们的祖国。

赵振云笑了笑,看到了年轻人眼底纯粹的信仰,确实不为此而失落不平,又拍拍林巧枝的肩膀:“等到你的丘陵拖拉机项目落地,到时候咱们补回来,在全国范围内宣传你的先进事迹,号召大家向你学习。”

林巧枝感觉这套说辞很熟悉,哪里听过的样子,忽然脑子灵光一闪,脱口道:“学雷锋那种吗?”

一句“向雷锋同志学习”,贯穿了林巧枝这一代人的童年。

赵振云一怔,又朗笑道:“那你可得再接再厉。咱江城也争取出个雷锋,出个大庆油田一样的先进范例,到时候,号召全国人民向林巧枝同志学习。”

林巧枝也被自己逗笑了。

那一句“向雷锋同志学习”是谁说的,她可清楚得很。

她未免也太大胆敢想了!

“入党宣誓就不一同举行了,留给你们红旗厂。”赵振云看向温东鸣,“到时候和被批准入党的其他同志一起,在大家的见证下宣誓。”年轻人总要在人前有些荣光的,赵振云考虑得周到。

温东鸣自然懂得,他还盼着林巧枝个性再自信张扬些呢,点头应道:“我这边安排。”

这个宣誓要等入党大会。

林巧枝按捺住心情,处理起了嘉奖会带来的后续。

级别提升一级,她要拿四级工的工资,还有高工的待遇了。

四级工的工资,一个月是56.72元。

后面五级、六级、七级、八级的工资还挺规律了,分别是六十多,七十多,八十多,一百多。

到了六级。

工资就已经比市长都高了。

不过林巧枝现在追求的,已经不再是工资了,她的钱花不完,并且未来还会越来越多。

林巧枝把钱收拢了一下,又去了一趟银行。

这段时间没花完的工资和奖金加一起,林巧枝的存款直逼800元。

“您一定收好了,千万别遗失。”银行的职工盖上了章,把东西都递出来给她,双眼看向林巧枝,眼神里的难以置信都要拉丝了。

“我知道的,谢谢。”林巧枝点头,这次倒是轻车熟路地把资料都放好,都放进军绿色挎包的夹层里,这才往回走。

揣着存折。

林巧枝去到了厂后那片荒地。

是的,之前培训知青、做初步路面测试,还是办红旗厂百工比赛的那块荒地。

家属楼圈定的地点就在这里。

此刻,荒地已是变了模样。

砖头、水泥、木架铁架……塞满了原本的荒土泥地。

眼看着,这里就要平地起高楼。

而其中,有她的一套房子。

她真正的家。

可以扎根的地方,再没有人能随便赶她走。

***

在远处的小土包上坐了很久。

看着手推车搬运着一袋袋泥沙,看着铁锹一下下铲起水泥搅拌,看着墙壁砌上一块块砖头。

她期待着、构想着,又陷入不知不觉的回忆。

“这个家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年景不好,供应粮都缺了,女孩子胃口小,少吃点也能饱,让着点你弟弟,半大小子消耗大饿得快。”

她能不被弟弟从碗里抢走吃的,是掀桌子换来的,是被用扫帚条抽打换来的,是被扯着胳膊拽到门外,“还管不了你了,你有本事别进这个家门!”

“长本事了,还敢掀桌。”愤怒的骂声,伴随着皮肉被唰唰抽打的声音和孩童挡不住的闷哼痛呼,还有邻居们们乱哄哄劝架的声音……兵荒马乱的闹剧,总以喘着粗气被拉开的江红梅抹眼泪为结尾,“我怎么这么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