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7/7页)
接着是再看一遍束脩六礼备得如何,亲手交给将要去学堂的童儿,这活被她安排给了元娘。
元娘难得面容严肃,没有嬉笑的神色,将东西一样一样的递给陈括苍。这事是家人对其的期盼,到了学堂,还有一遭。
先是十条腊肉,都是王婆婆精挑细选的,肥瘦相间,晒得很是漂亮,每条腊肉都用油纸包住。
“尊师重道!”
陈括苍接过,神情整肃,“谨记!”
然后是芹菜。
“盼君勤勉。”
“谨记!”
莲子。
“盼君苦心研学。”
“谨记。”
……
待到最后一声谨记落下,竹篮内满满当当,腊肉、芹菜、桂圆、莲子、红豆、红枣,束脩六礼,已然备齐。
接下来,就不是家人所能代劳的了。
进学苦读,走上科举青云路,得靠他自己才行。
王婆婆替他拿起束脩六礼,陈括苍自己提着近有他四分之一大的书箱,里头放着笔墨纸砚,还有几本书,跟一小袋点心。虽说今日是头一遭正式进学堂,到了以后光是开笔礼就要费去许多时辰,可开笔礼完了也不能直接回来,得和其他小童一起待在学堂,到了下学的时辰才能走。
学堂会管午食,但大抵好不到哪去,王婆婆都打听过了,顶饱的点心必须得带上,否则便得饿着肚子上学。
虽说在乡下的时候,自己和弟弟每日都会分开,一个去采野菜菌子,一个去捡木枝,并不会时时刻刻待在一块,可现下送着弟弟出门,元娘心里竟然萌生出不舍,心被揪成了几块,平白无故烦躁起来。
反观陈括苍,半大的人儿,提着笨重的书箱,看得人心里发坠,生怕他提不稳摔了,可他面上却无表情,走得也稳稳当当,不骄不躁,不慌不急,只如磐石伴坚定地走脚下的路。
他身旁只有老迈的王婆婆。
一老一小,在天色尚显浅薄的时候,迎着初初升起的朝阳,在寒风中前行,他们脚边的小草被霜打出晶莹的白。
秋日,真的到了,但熹微的晨光里总有一缕金黄光束。
元娘站在小门前,和岑娘子一块目送两人。
等到他们的连影子都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岑娘子虽然也担忧也兴奋,但生性如此,不会太过外露情绪,元娘就不同了,她即使进了宅子,也忍不住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绕着院子里的桑树转来转去,就没有一刻能静下来。
她自从知道犀郎要去哪个学堂以后,就跟着徐承儿结伴偷偷去了一回,离家来回约莫半个时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阿奶还得陪着犀郎去拜访先生,肯定要多耽误一会儿,那至少得一个时辰才能到家。
元娘急得蹲下,双手托腮,重重叹气。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她迫不及待想知道怎么样了,犀郎会不会适应,先生如何,严不严厉?
尽管她知道犀郎很聪明,凭他的性子应当不会被人轻易欺负,可还是忍不住担忧,又忧又急,感觉五脏六腑好像有蚂蚁在爬,叫人不能安生。
这样来来回回消磨时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承儿来敲门了。
去寻她一块去州桥那的摊子上买东西的,说是邻里有个阿姐成婚,虽然真正的如钱财布匹一类的礼物会由长辈准备好,但徐承儿还是想尽一份自己的心意。
元娘自然是应了。
她在家等得焦心,倒不如出门去,跑去和岑娘子交代了一声,就准备出门。
哪知道徐承儿反而停下了,一摸腰说忘了拿钱袋子,让元娘在家里等她,等拿了钱袋子就过来。
元娘自是没意见,但那等候的间隙也叫她多了点其他念头。
上回请了徐承儿吃了东西,自己还剩下二十文,要不要这回出去给犀郎带点什么,他头一遭上学堂,怎么也该勉励勉励。
正思索间呢,小门便被敲响了,元娘嘀咕了一下,她没阖上门啊。
元娘遂上前把门打开一条缝,歪头往外瞧,哪知道眼前是个不认识的小娘子。
她穿着草灰色粗布上衣,下着褐色麻裙,即便是这样廉价的衣衫,也打了许多补丁,甚至连鞋面上都有,鞋底被磨得很薄,像是随时能穿底。
样貌嘛,普普通通,够不上清秀的边,可也没有哪处生得很差,是放到人群里一眼寻不出来的寻常人。
她看起来很局促,与繁华靡丽的汴京格格不入,甚至在元娘从前待的乡下,也属于过得很差的模样。
元娘起了疑心,随时准备阖上门。
哪知那小娘子忽然便跪下了,嘴里还喊道:“奴见过小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