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3/4页)

终究是忍不得,李家大郎一手握住窦老员外的手,他面目狰狞可怖,就如同他打窦家姐姐那般,眼看就要把窦老员外推倒,反夺画轴。

关键时刻,不知哪砸来的石头,正中他眼睛,石头锋利不平的边缘把他眼皮和眉骨都打出血迹,连头都后仰了。

他捂着左边眼睛,疼到面容扭曲,比他自己打人时的神情可要狰狞多了。

李家婆母当即叉腰,站出来护住她的心肝儿子,怒骂道:“哪个打的,敢不敢站出来?”

混在人群角落里的元娘默默收回了手,她眼睛左瞟右瞟,就是不往那边看,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

她心里却暗道,傻子才站出来呢。

也就是她收了点力,要不然凭她那上山下地做活从来不逊人后的好体力,能把他砸瞎。

她真是半点听不得畜生胡咧咧!

这颗石头激起了众人心中的怒火,他们蜂拥而上,尤其以阮小二这样的半大少年冲在最前头,下手最是不留余地。

在群情激奋,打得最厉害的时候,军巡铺的人抬着梯子,拿着唧筒,提着水桶跟铁猫儿等笨重的救火用具姗姗来迟。

不是说救火么,怎么变成了打人?

望火楼的确是看到火光,也听见了有人喊着火,怎么也不曾料到,所谓的火光烟气,竟然是众人拿着的火把。

军巡铺的人主管夜间巡逻,见此情形,免不得要插手了,真要是在他们辖下打死了人,那还了得?

匆匆把人分开,他们就开始责问是怎么回事。

李家人抢先说是儿媳不守妇道夜逃,三及第巷的人包庇阻拦,为此打人。

倒不必邻里解释,窦家阿嫂只是把满身伤的小姑子带到跟前,再一哭诉,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说谁有理,军巡铺的几个铺兵心总归是偏着三及第巷的住户们的。毕竟,交辛苦钱的可是他们。但是伤了人,窦家阿姐如今又是正经成婚的李家媳妇,事情少不得掰扯。

正当左右为难的时候,窦家派出去的下人,扯着一个中年男子火急火燎的赶来了。

中年男子头发凌乱,衣带都系歪了,显然是睡梦中被匆忙喊起来的。

他一到,窦家兄嫂明显松了口气。

窦家阿嫂悄悄上前解释,中年男子正气威严的脸上渐显怒容。

他直接上前与几个铺兵道:“你们的上官可是廖春衔?”

这话一出,几个铺兵面色即可变了,“敢问您是?”

中年男子道:“我与廖春衔同为都所由,只是分属厢界不同,平日里亲如兄弟。今日这事,恰是我妹子家事,若是方便,几位不如就此离去,只当做不知?”

几个铺兵面面相觑,最后道:“您既是都所由,自然也是我们的上官,上官有吩咐,岂敢不听。只是……莫要闹出人命,兄弟几个也好交差。”

“自然自然,你我同是公门中人,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中年男子,也正是窦家阿嫂的大哥,如是说道。

铺兵们毫不犹豫地走了,以为公差来了自己就有救的几个李家人登时变了脸色,从得意睥睨变作惨白慌乱。

他们试图靠呼唤引起铺兵们的恻隐,“差爷,您、您们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啊!”

铺兵们若是能对他们有所回应,那自是见了鬼。

看着黑漆漆的夜里,拿着火把将他们团团围住,眼神如要吃人的一众人,李家人再无先前的嚣张和理直气壮。

李老头似乎恢复了往日的本分老实,他咽了咽口水,试图讲理,“你、你们可不能杀人,若是失手打死人,是要进监牢偿命的。”

李家大郎要年轻气盛些,他纵使被打得鼻青脸肿,这时候也因着一口气挺直胸膛,怒声道:“爹,你别怕,我可不信他们敢为了邻里之女而杀人坐牢!

“哼,你们一个个的真的敢吗……”

他话还没说完,嘴张着,忽而被从天而降的臭水泼得从头到脚。

李家大郎喉咙一动,不自觉就咽下去,然后便是一股直冲天灵盖的恶臭,嘴里还有黏腻砂砾感,他吐出口中异物,竟是一片虫蛀的烂菜叶。

“这是……泔水?”

“呕……”

李家大郎闻着自己身上的腐臭味,还有嘴里的口感,再也禁不住反胃,扶墙而吐。

王婆婆施施然收回装潲水的木桶,慢悠悠挑了挑眉。

她如今是不能杀人,但,即便是村里最无赖的腌臜泼皮,也能够治得死死的。

就他……

呵!

王婆婆不以为意。

李家最能叫嚣的人吐到晕厥,其他人就好说了,或多或少受了伤,又不会有其他差人来救他们,这时候只敢安安静静。

中年男子,也就是窦家阿嫂的大哥,厢界都所由,主动把事给揽了,“今日之事,多亏众位贤邻出手相救,实是感激不尽,余下事便请由我们自家处理,更深露重,不劳烦诸位了,大恩大德,明后日自当亲自拜会感恩。”

不愧是公人,说话做事自是清楚有条理。

三言两语,体面又叫人信服。

其他人都纷纷说客气,一一被其请走。

就连元娘她们也回了自己家中去。

岑娘子还在叹气,元娘想凑上前去安慰,却听她道:“这李大郎一家心恶腐臭,着实是晦气,明日得拜佛驱邪散晦气才行。”

岑娘子虽柔弱,但她有自己的思绪,倒是不必担忧。

只是,她第二日拜佛的打算终究没成。

天破晓不久,窦家人就找上门来了。

*

陈元娘跟着家里人被请去窦家的时候,眼睛还迷蒙着呢。

昨日闹了那样一场,她回去以后又气又怒,翻来覆去睡不着,今日这样早起来,外头还浮着些薄薄雾气,沁到衣裳袖口有些湿濡发冷。

元娘打了个哈欠,眼角泛出泪花。

却不防正好和对面的少年对上眼,他倒是神色清明,一如既往的俊秀清冷。

他们都被请在一旁,算是个见证。

堂屋中,气氛如死人一般安静,长辈们一个个都紧锁眉,沉默着不说话,有几个甚至是鬓角胡须都花白的人。

窦家人自然都是齐的,这可是他们家的院子。

窦老员外经过这一夜,再没有之前富贵闲人的安逸自得,陡然间像是老了十几岁,白发一下就多了。

到底是窦家阿兄靠得住,他站出来说,“这门亲事必定是要和离的。”

“嫁妆不管是用了还是卖了,都得带走。我妹妹无错,却要横遭劫难,他们李家必须给个交代。”

事情一闹起来,元娘的困意顿消,她聚精会神的听着。

迟来一步的徐承儿忽而凑近拍了她的肩,把她吓了一跳,险险没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