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3/4页)
许是未曾与元娘这样长时候的单独相处,看着她可爱较真的样子,魏观莫名想到从前的事,唇边溢起浅笑。
他注视着她,目光灼灼,难以忽视,叫元娘发懵,疑惑地摸了摸脸颊,疑心的想,难不成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平日从不见他这样直白的目光。
还好,魏观素来有分寸,他察觉到元娘的不适应,很快收回目光,状若寻常,继续点茶的其他步骤。
他耐心指导元娘该如何筛茶,他则煮沸茶肆送上来的泉水,“煮水,二沸至三沸为佳。”
沸水淋竹筅与茶盏。
做到这一步,才总算是要真正开始。
取茶粉倒入茶盏内,用汤瓶注水,手法颇有讲究,先把茶粉调成膏状,最后沿边绕圈加水,再用竹筅击拂茶汤,手腕得用巧劲,竹筅击拂得又快又重。
最后下汤运匕,茶匙加水,使得击拂出来的浮沫显出图案。
前面都尚可,元娘觉得不算难,顶多竹筅击拂茶汤有些费手腕,但最后一步,元娘都未瞧清是怎么做的,茶面上已经多了花样,正是她鬓边的银边八仙花。
元娘惊叹不已,手置胸前,几近失语,“你是怎么做到的?”
“熟能生巧。”魏观笑答,“多试几回便好。”
元娘觉得这话有宽慰的成分,若当真这么简单,茶肆也不会将茶百戏当做招牌了,而且比魏观方才随手所做的图案要简单得多。
他方才茶百戏的图案是银边八仙花,其实没那么好弄,虽说外边四瓣,内里只需点上些小点,但花瓣边缘线条顿感,非圆非直,胖而不肥,纵然是纸上画出都难有神韵,何况是在茶上显出。
元娘不禁好奇,若是除开鬓边花的缘故,魏观最难能画出什么图案。
心中如此想,不经意就问出了口。
魏观思忖片刻,答道:“青山垂柳白鹭,明月江畔客船,皆可,都只需简单勾勒,若是将汴京风貌悉数画上去,我就无能为力了。”
他说到最后,轻轻笑着,谐趣了一句。
元娘被逗得呵呵直笑。
魏观点茶一成,就把茶盏奉给元娘,元娘这时候低头饮了一口,眨了眨眼,接着又饮。
她觉得好生稀奇,明明与茶肆用的是一样的泉水,一样的饼茶,可是魏观做出来的茶汤似乎更细腻一些。原本还不觉得,有他这杯衬托,竟觉得茶肆的茶汤要涩一些。
难道手法不同,当真会差这么多?
还是,因为是魏观所做,所以她才觉得更好喝。元娘仔细思量,感觉自己应当不是这样会为色乱智的人,那就只是能是魏观的手法更厉害了。
元娘又低头抿了一口,到底耐不住,眨巴眨巴眼睛,望着魏观,眼神明亮闪烁,任谁都能看出她的欲言又止。
魏观自然也能,他笑了笑,如她的意,主动开口问,“你可是有何疑惑?”
元娘立马竹筒倒豆子,把疑问给说了,最后道:“这些步骤应当大差不差,为何味道却不同。”
魏观温声皆是,“并非如此,每一步的偏差,都会使得滋味不同。譬如竹筅击拂茶汤,力度不同,打出来的口感不同,还有焙茶,火候不足便会偏涩,焙过了则生焦味,而不同的茶,茶性不同,所需时候也各不相同。”
“哦,原来如此。”元娘点着头,又苦恼摇头,“好生复杂,也不知我何时才能学会。”
“慢慢学。”魏观看着她,始终笑得温柔,“倘若你不嫌弃,我愿一直教你,直至你熟练。”
这话倒是合元娘的意,她前面说那话,其实就是期盼他能自己主动提,正中她下怀。元娘悄悄掩去唇角翘起的弧度,尽量只做出感激的神情,“真的吗?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就怕会麻烦你。”
“岂会,今年既不能科举,我甚闲暇。”魏观温声道。
元娘弯眉浅笑,脸颊扬起甜甜笑意。
方才磨茶粉不甚磨得多了些,还剩下不少,魏观便继续教元娘,但这回不是他来,而是元娘来,若有哪个步骤不对,他再帮着提醒。
元娘记性佳,步骤没有记错的,但一些需要用巧劲的地方,上手后却未必能掌握好。
譬如竹筅击拂茶汤,她就一直击不出沫。
她明明记得魏观方才就可以,自己现下用了更多的时候,为何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元娘把求助的目光落到魏观脸上。
元娘蹙着眉,她被阿奶养得很好,少女窈窕,纤浓合宜,白净美丽的脸上被愁云笼罩,似乎很是苦恼,叫观者忍不住心颤,不由得想哄她开怀。
何况,魏观对她的态度一直与旁人不同。
若是对旁人,他只会生疏地浅笑,静静候着,并不言语。
但面前的是元娘,他主动相询,颇具责任感的帮她解惑,“要用巧劲,是腕上的劲,如此才能打得起来,也能省些力气。”
元娘试图照着他说的做,但总是拿捏不对,不得其法。
她疑惑地歪头,灵秀浅淡的眉毛蹙得愈发厉害。
魏观再三斟酌着字句,提起道:“若不介怀,我与你同握竹筅,你可以试着感受力道。”
元娘闻言,直怔愣了两息,而后才挪开目光,盯着旁处,颔首轻声道:“嗯。”
“冒犯了。”他道。
魏观这才伸出手,他的手要比元娘大很多,匀称修长,指头上有厚茧。以他的家世,不可能下地做农活,那个位置,想来是常年写字才生出的茧。
元娘也常握笔,但远不及魏观明显,甚至是日日勤勉不缀的犀郎,也没有那么厚的茧。想来,魏观也是极为用功的人。这才好,元娘暗自点头,她就是需要聪颖有天资,还知道勤勉上进的人,这样才能高中。
而魏观的谈吐见识不凡,待人接物应对自如,这样的人,比耿直不懂转圜的人要适合做官。元娘选中他,是仔仔细细剖析过的,而且他还是魏相公的亲属,虽不知远近,但终归有处可倚靠。说起来,和她何尝不是缘分?
其实俞明德也不错,比起魏观,两家要更相熟一些,而且俞明德的爹娘为人一个清正,一个宽仁,俞莲香虽有时不大有分寸,品行却不算坏。
但他年少,还没有真正长成,虽比范大郎的愚拙要好,可也没特别彰显的好处。等他经受磨砺,等他蜕变,有太多不稳固的外因存在,元娘要的是尽量万无一失。
所以,魏观是她目前最最好的人选。
元娘敛去思绪,专心低头,好奇的看着已经握上来的魏观的手。
他并未直接环住她的手,甚至是避开,两人的手分别在竹筅的两段,他尽量放慢动作,让她感受手腕上是怎么用劲的,又是如何击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