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越来越近……(第3/5页)

医生反复检查各项指标,核对数据,确认生理机能平稳后,才终于将她转出重症监护室。

病房里堆满了祝晴的生活痕迹。

陪护床上的咸蛋超人玩偶还盖着被子,围巾蜷缩在床角,换下的外套随意搭在椅背,还有半块没吃完的面包静静躺在床头柜上。

盛佩蓉的目光掠过这些物件,最终停在戴护士的脸上,唇角微微扬起一个虚弱的弧度。

“你认得我吗?”戴护士俯身轻声问道。

戴护士是嘉诺安疗养院的资深护士了,从最开始,她就负责照顾盛女士的病房。也是这样一天又一天,看着盛佩蓉的身体每况愈下,直到几乎无法挽回的地步。然而现在,一切慢慢地好起来了,就连戴护士也眼含热泪。

作为医护人员,他们最希望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盛佩蓉点头,干裂的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她认得这位总是在清晨为自己擦脸的护士,也记得医院里熟悉的消毒水味。但是时间对她而言是断裂的,就像一觉醒来,周遭的一切让人恍惚。

多年的昏迷不是原剧情中轻描淡写的一笔,此时的盛佩蓉依然是个病人,连点头的动作都迟缓得像是慢镜头。当她望向祝晴时,眼中同样带着温和而疏离的礼貌,仿佛在看另外一位尽职的护士。

戴护士将祝晴拉到走廊,低声解释。植物人苏醒之初,会出现轻微的认知错乱,有些患者甚至以为自己只昏迷了短短几天。

盛佩蓉的记忆需要时间慢慢归位,这是过渡期,每一天都至关紧要,千万不能操之过急。

所以祝晴也只是安静地守候着。

整理被角、配合医生完成各项检查、搀扶母亲起身,陪她走完短短几步路,又在母亲力竭时及时扶她坐下,递上一杯插着吸管的温水。

她不敢多说什么,能这样默默陪伴,已经是莫大的奢侈。

直到苏醒的第五天——

盛佩蓉从短暂的午睡中醒来,仿佛拨开迷雾,走出这一场混沌。

她的手指忽然轻轻抬起,悬在半空。

那一瞬间,她如梦初醒般,指尖小心翼翼地触上祝晴的脸颊,就像生怕触碰易碎的泡影,惊扰了什么。

“你是……”

祝晴屏住呼吸,连睫毛都不敢颤动。

盛佩蓉的指尖传来细微的颤抖,眼眶渐渐红了。

“你是可可吗?”

没有信物为证,不是因为相似的眉眼,祝晴身上甚至找不到任何可供辨认的特殊印记。

只因为她是她的女儿。

一个母亲纯粹地、无条件地……

认出自己的孩子。

……

这些天,戴护士用专业而又温和的方式,一步步引导盛佩蓉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日历上的数字告诉她现在是哪一年,可时间对她而言仍有些模糊,思绪转得缓慢。

可可都长这么大了。

盛佩蓉的眼眶愈发湿润,她伸手将女儿轻轻拢进怀里。

指尖抚过孩子的眉骨,像在确认一个失而复得的梦,她知道自己错过了太多。

病房里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谁都没有说话。

盛佩蓉紧紧地盯着可可看,她的记忆还是碎片的,是模糊的。

只依靠着母亲的本能,她认出自己的女儿。

接下来的时间里,戴护士始终站在门外,没有进去打扰。

她见过很多年前,盛佩蓉寻找女儿时最狼狈的样子。那位本该雷厉风行的盛家大小姐,眼里没了锐气,翻遍行李箱的每一个夹层,却连一张女儿的照片都找不到。后来有个女大学生带来消息,盛佩蓉便死死抱着那本墨绿色的笔记簿不放,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她也记得祝晴第一次踏入病房的模样。那时,女孩站在门口踌躇不前,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双手拘谨地交叠。是可可的小舅舅声情并茂地喊着“大姐”,像是后补了一场盛大的认亲仪式。至于可可本人,憋了好久,终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现在,和煦的阳光洒进病房,将病床镀上一层柔软的金边。

祝晴低头削着苹果,果皮断断续续地垂落。

盛佩蓉的手还不够灵活,抬起手时,指尖仍发颤:“我来吧。”

祝晴往前倾身,两双手配合着,却始终搞不定一个苹果。刀刃在果皮上磕磕绊绊,削出的苹果坑坑洼洼,变得凹凸不平。

母女俩看着这个苹果,对视一眼,突然笑出了声。

窗外的阳光霎时变得刺眼起来。

祝晴笑着笑着,用手背抵住眼角,仓促地低下头。

她整理那些散落的果皮,肩膀轻轻颤抖。

她想,原来拥有了妈妈……

竟真的会变成小孩,委屈就这样漫上心头。

……

这是盛佩蓉苏醒的第五天。

母女俩寸步不离地守在一起,平稳地度过术后的观察期。

盛佩蓉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祝晴的身影。

每当祝晴不经意转身,总能撞进母亲的眼眸中。那眼神中有着太多的情绪,是失而复得的惶恐,生怕一眨眼,她又会消失不见。

祝晴不知道,婴儿时期的自己是怎样被珍重地呵护着。

那时的盛佩蓉也是像现在这样吗?可后来,她不见了。那些昏迷前的日日夜夜,盛佩蓉不吃不睡,着了魔似的追寻每一条可能的线索,直到身体发出最后的抗议。

她多么痛苦绝望,才会把身体糟蹋到这样的境地。

“可可。”盛佩蓉说,“能和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吗?”

盛佩蓉想要知道,可可是怎样长大的,又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身边。

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关于盛家的变故、关于那些沉重的过往……

祝晴一个字都没有提。

没关系,她们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必须休息,把身体养好。

至于放放……他是在盛佩蓉昏迷后出生的,这个可爱小孩可以让一切伤痛消解。

祝晴还没有告诉母亲这个惊喜,她想象着那个软乎乎的小团子扑进大姐怀里的样子,嘴角不自觉扬起。

到了深夜,祝晴仍觉得一切美好得不像真实发生,躺在陪护床上辗转难眠。

忽然,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悄悄睁开眼,看见母亲正艰难地探着身子,颤抖着手指捏着她的被角,一点一点往上拽。

这个简单的动作,对现在的盛佩蓉来说如此吃力——她甚至还能不能独自站立。

祝晴假装睡去,任由那双温暖的手笨拙地为她掖好被角。

原来这就是被妈妈疼爱的感觉,无声而又细腻。

在朝夕相处的日子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轻盈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