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2/2页)
说着,谢酌微笑道:“你猜,这桩差事最后落在了谁手上?”
“是师父你吗?”荀妙菱双眼微亮,顿时感动道,“您是为了我,所以才主动接下这个任务的吗?”
“……那倒也不是。这差事是你纯一师伯接下之后推给我的。他说若我连个徒弟都养不好,那我就真成了一无是处的废物,不如别修仙,回乡下种地算了。”
荀妙菱:“……”
话虽这么说,但谢酌第二天就带上荀妙菱乘灵船赶往了净念禅宗。
从高空俯瞰,净念禅宗所处的位置犹如一幅雄浑的绘卷:两条巨大的河流蜿蜒而过,滔滔清波浸润出千里沃野。星罗棋布的村落点缀其间,农田中的庄稼翠绿一片,缕缕炊烟正袅袅升腾着。
远处,一道高耸的山脉如屏障般横亘在天际,山顶的皑皑积雪在云海中若隐若现,而禅宗的就坐落在山脉之上,金殿辉煌,重重金顶在日光下泛射出万道金光,好似要将尘世的晦暗全部驱散。
灵船落地,禅宗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阵渺渺佛音顿时扑面而来。只见一个年轻僧人身着深褐色间金袈裟,一步步沉稳走出,眉目慈和地施了一礼。
“两位仙长一路辛劳,快快请进。我宗方丈已在净业寺内等候二位,请二位随我来。”
他抬眼时,荀妙菱看清了他眉间点缀着的一缕金纹。
他们跟着那僧人入寺,寺中葱郁的古木遮天蔽日,枝叶随风轻摆,斑驳光影洒落在石板路上。
七拐八拐,走了许久才到净业寺。
净业寺内烛火闪烁,一道苍老的声音随着轻敲木鱼的铎铎声响起:
“若诸世界,一切众生,随业流转,勤求忏悔……”
那声音与袅袅的青烟混合在一处,显得有些模糊而不真实。
随着荀妙菱二人慢慢走尽,那老僧停了诵经,站起来,转身对着二人行礼。他看起来年纪虽大,但精神矍铄,直挺如松,垂落下来的白眉显出一股祥和的味道。
“老衲法号慧觉,见过二位仙友。”
荀妙菱和谢酌回礼。
初次见面难免寒暄一番。几度交谈过后,谢酌将所有仙门大比邀请函交付给了慧觉方丈。
慧觉方丈虽是禅宗之尊,但说话的语气却有些像老顽童般活泼。
他望向荀妙菱:“这位就是名震仙门的荀小友吧?不知小友远道而来,入我禅宗一观,有何感想?”
荀妙菱眨眨眼,看向他们前方端坐着的那个巨大佛像。
那金身佛像面庞圆润,双目微阖,宝相庄严,身上袈裟纹理流畅,穿戴的金饰繁复华贵,却无损其清逸的风姿。他双手结印,似在为众生祈福、消灾解罪。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佛像好像是纯金的吧。
而且她一路走来,见这里所有的建筑都金顶辉煌,想必那些也是纯金?
佛修看起来好像很有钱的样子啊。
但这话她又不能直说,于是,笑意盈盈道:“此处当真气象不凡。”
慧觉方丈喊了一声佛号。
“我知小友想说些什么。”他笑道,“但这些都是寺内积年累月受到的百姓供奉所得。我们用之修建庙宇,塑造佛身,却从未从中取利一毫一厘。寺内僧人们的衣食住行皆是自行劳作,自给自足,问心无愧。”
“百姓……居然供奉了如此多的金子么?”
慧觉方丈道:“天道茫茫,鬼神难测。于百姓而言,献上供奉已经是最简单的方式。他们付出看得见的诚心,才会相信自己真的有诚心——只有日日忏悔罪业,最终才能得清净之身,得往极乐净土。”
荀妙菱:“?”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此时,之前那个出门迎客的僧人走了进来,施礼道:“方丈,素斋已经准备好了。”
慧觉方丈点点头,和风细雨道:“鄙寺已经在后厢房备下素斋,为二位接风洗尘。谢真人,还请您随这弟子先行前往。”
言下之意,是要和荀妙菱单独说几句话。
荀妙菱和谢酌交换眼神:
——师父,您已经和慧觉方丈谈妥了?
——没啊,这不是还没开始谈吗?
师徒两人都一头雾水。但谢酌还是顾及风度,微微一笑,行礼告别后就跟着那僧人走了。
吱呀一声,大门关上。
室内顿时昏暗起来。佛前供奉的烛火一跳,将荀妙菱和慧觉方丈的影子拉的老长。
“荀小友,我知道你这趟是为何而来。”
说着,慧觉方丈从袖中掏出一串佛珠,以及一本心经,递给了荀妙菱。
荀妙菱没有立刻接过。
“方丈,我不知您是何意。”
“继续我们之前的话题吧。”说着,慧觉方丈冲着荀妙菱眨了眨眼,“为什么百姓会前仆后继地来我寺供奉?因为我佛国之理,便是此方世界因果轮回,种下不善之因,便有无量罪业……至于荀小友,唯你是例外。你无前世因,自然也无今世业……”
顿了顿,他摇头道:
“神佛难助,天道难容。”
在慧觉方丈说出“天道难容”这四个字时,荀妙菱似乎听见寺外响起了一阵轰隆隆的雷声。
“荀小友,老衲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慧觉方丈将珠串和心经放入荀妙菱手中。
随后,他念了声佛号,转身向寺外走去。
光影摇曳之间,那张布满沧桑痕迹的脸上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神情。
直到离开佛国,荀妙菱也没有听懂慧觉方丈到底在说什么。
他们乘着灵船离开的时候,正好碰见山顶上的大钟被敲响,金顶瞬间迸射出数道琉璃佛光。山脚下的百姓们闻钟叩拜,重重叠叠的人头从高处看去,形似海浪。
谢酌注意到了荀妙菱若有所思的视线,却伸手,将她的脑袋给偏了回来。
“别看了。”他道,语气似乎与平时完全不同,“这所谓佛国,也多是欺世盗名之辈。他们口中的极乐净土,也根本就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