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是不想还是不行(第2/3页)

宋明栖立刻会意:“男朋友?”

“哎呀,还不是呢。”尤菲不好意思地说,“正在了解,人蛮老实的,但我不知道他怎么想。宋老师,您是不是研究心理学的?有机会您给把把关。”

大部分人认为心理学在生活中最广泛的应用场景,一个是治疗抑郁、缓解压力,另一个就是攻略对象,看清谎言。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如此,不过如果想对一个人有更科学的认知,最好还是让他去做心理评估测试,比如MMPI、HAMD或者HAMA,都会比短暂的接触来得准确。

要是往前倒个几年,他一定会这样答复,只不过如今的宋明栖已经明白大部分人要的是算命,而非科学。

他早已掌握不扫兴的回答方式:“好啊,没问题。”

回家的交通一路通畅,进车库时路过物业办公室,好巧不巧看到周羚和几个工友并排蹲在外头的台阶上扒拉盒饭。

最刺目的是,他的鼻梁又紫了一块,宋明栖才恍然想起他忙得昏了头,昨天是星期四。

宋明栖故意将车停在他面前,摘下墨镜开门下车。

“没想到你连车都会修,确实是积碳,油门拉线也有一点问题。”

这种热情的当众盛赞,像一块石子落入湖中,立刻引起一众连锁反应。其他几个维修工神情微妙地看了一眼周羚,又好笑般地交换眼神,纷纷合上盖子站起来走开。

很快台阶上只留下置若罔闻的周羚,只是一味埋头吃饭。

他一侧的腮被食物充满,盒饭里只有清汤寡水的包菜和豆角肉丝,但他吃得很野蛮,狼吞虎咽的那种吃法,以至于给人一种非常好吃的错觉。

长久的无视令宋明栖感觉很没面子,他不太高兴地改变了话风,“但你蹲在这有点挡住入口了。”

事实上周羚所在的位置很偏,丝毫不影响进出,不过面对宋明栖的吹毛求疵和没事找事,周羚看了他一眼,还是选择忍让,又向旁边挪动了一小段距离。

过程中脖颈上的项链从稍低的领口滑落出来,宋明栖发现,那竟然是一小块吉他拨片。

“为什么不进屋里吃?”宋明栖问。

“我不是物业中心的人,只能在外面吃。”

“对了,那天忘记问,镇流器是在哪买的?家属楼对面的五金商城吗?”

周羚速度慢下来,饭菜冷了,泛起油花,令人生厌,他将盒盖草草盖上了。

“嗯,五金商城。”

“你经常去那?”

“干我们这行,都会经常去那。”

周羚站起身,身量一下拉长,阴影彻底压下来,把宋明栖的呼吸也压停了一瞬。

但宋明栖只是短暂怔了一下,又继续追问:“你的脸好像受伤了。怎么伤的?”

空饭盒呈抛物线落进垃圾桶,周羚这次没有回答,抄起工装外套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好在这个问题宋明栖很快就自己找到了答案。

此时的他眉头紧皱,掩鼻坐在地下拳击场里,忍受着满地的垃圾、酸臭的汗味和高分贝的嚣叫。

如果不是跟踪周羚,他大概都不知道广南东边还有这样一块地方,人群和蟑螂一样密集,空气湿热,地下场馆如同一个巨型通风管道。

他现在后悔没有换一套衣服出来,他的白衬衣和锃亮的皮鞋与这里格格不入。

他需要一边观望场内,一边拼命忍住擦拭皮鞋的欲望,以及时常敏捷地缩头才可以避开周围人欢呼时挥舞过来的粗壮手臂。

“草,打他呀!”

“他妈的,起来啊,站起来!”

“KO了!漂亮!”

一局结束,场上血腥气浓烈,宋明栖看着拳击场地上那一滩黑乎乎的汗水和血水的混合物,忍不住有些反胃,耳膜也被震得生疼,鼓噪得像陷入深水,就在他打算出去透透气的时候,周羚从入口的一角出场了。

他一开始跟踪他到这里的时候还不确定,周羚到底在这里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是拳击游戏的组织者、策划者,还是参与者。

现在他知道他只是一个在拳击场挥洒血与汗,供人取乐的底层角斗士。

周羚赤裸着上半身,白昼一般的灯光令他的肌肉反光,深邃的阴影使形状更加可观。

比赛开始前,两人先碰拳示意。周羚的身材在宋明栖看来已经非常健壮,可他的对手竟然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一场较量,可以想见,注定会非常血腥。

哨声响后,宋明栖看到周羚扑了过去。

对方的步伐、出拳都是专业的,周羚相对来说,看上去要业余不少,但他年轻,也异常凶猛,显然在这种地方,不要命的才是最骇人的。对方措手不及,被一个肘击击中了下颌。

这一拳非常重,两个人都受到了差不多的力,神志有点涣散,僵持了一秒,周羚才乘胜追击。

不过专业的选手还是更有优势,他牢牢防守住了,两个回合后,周羚的体力明显下降,对手开始有序发力。周羚被一拳击中鼻梁,鼻血猛地冒了出来。

紧接着就是腹部,下巴和太阳穴。拳击台上频频响起皮肉撞击时沉重的闷响,周羚节节败退,被逼到拳击台的角落,用小臂竖在脸前避免被活活打死。

宋明栖发现,他下颌上青紫的部分原来正是头盔在下颌的系扣处,那里缺少防护,因此被击中后轻而易举地形成淤青。

周羚身上的汗水如同雨水一样滚落下来,又被脚趾在地垫上踩成黑污的一团,胸肌和额角的青筋都爆得很高,腹肌绷得泛红,宋明栖又联想起他身上那种很有侵占性的气味。

如果只是兴趣爱好,他完全可以去正规的拳击场,没必要拿命去搏;如果是为了不菲的上场费,宋明栖想不出周羚需要这笔钱的用途,毕竟他对人生没有规划,几乎不怎么开销,也没有亲近的关系。

当然还存在一种可能,就是周羚对这种程度的暴力有特别的狂热,他需要发泄,这令他亢奋。

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还要更大一些。

很快周围重新响起了铺天盖地的欢呼声,周羚找到了一处破绽,将对方的双臂锁死了,再用小腿重重一铲。

两个人一起滚跌下去,哪里的骨头角度不对,令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痛苦,但厮杀时眼睛里又喷射出难以消退的怒火,他眼角猩红,野蛮地用小臂压住对方的喉咙,将人牢牢压在垫子上,像在进行一场虐杀。

场上的肉搏残忍程度已经超过了宋明栖能够承受的范围,不知道为什么,犯罪现场的照片在脑海里不断闪烁,和眼前的场景覆盖交替,他狠狠皱眉,离开了看台。

外面安静不少,今夜有风,月亮带着薄薄一层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