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第2/2页)

两厢沉默。

片刻,门扉一响,门首处一道白衣身影翩然而至。

李师焉目若寒星:“阿羽,你在这里做什么?”

稍顿,并指一点贺雪权,

“他又在这里做什么。”

李师焉还未听闻剧变,冷冷一笑,依稀旧日睥睨风采,毫无挂碍,不染尘埃。

乘白羽望着他,似喜还悲。

“我打算受封之后重开紫重山。”

一时的寂静过去,乘白羽站起身,他若无其事拂开贺雪权的手,转身的空档,两本册子齐齐收进袖子。

“贺境主也算紫重山外门弟子,”

乘白羽闲闲道,“他们这些曾在学宫求学的修士啊,我须好好找寻一番,都见一见。”

三言两语,举止泰然。

李师焉堵在门口没动:“乘轻舟又是怎么回事?”

乘白羽走来。

手指划过李师焉的袖口,一触即分:

“他呀,变回人身没有?切过脉才能有定论,”

又道,

“我猜需一味枇荔藤,呐。”

变戏法一般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琉璃瓶子,里面细细的黄虅蜿蜒细嫩,正是一株品相上佳的枇荔藤。

乘白羽指着贺雪权道:“多亏贺境主将人送回,不然不知道还要在大雪山躺多久。”

“我回去时他已经化回人身,”

李师焉思忖,“力竭昏迷在大雪山,连人形也不能维系?你说得是,枇荔藤性热,的确正合适。”

乘白羽面上笑意落一落,半回着头对贺雪权说:

“看吧,师焉也是真心关怀阿舟。”

一面说话,一面脖颈稍稍往旁边转一寸,是一个几不可闻的摇头的姿势。

别,先别说。

贺雪权注视他的眼睛。

你说着决绝的话,可内心里终有几分不舍的吧。

也是,李师焉瞧来是真心关爱阿舟,视如己出。

天下间没有男人能真正有这等胸怀,除非爱屋及乌,可见李师焉待你的心。

你总归会不舍的吧。

贺雪权沉默颔首。

“你如何找来?”

乘白羽转回去,对着李师焉谈笑如常,“哦我忘了,咱们的葫芦……”

贺雪权的方向看去,恰能看见他负在身后的手,整只手掌紧攥,四指顶端圆润的指甲嵌进手掌。

“走罢,”

李师焉拂他的发,“回去要瞧阿舟,明日还有受封大典,有的忙碌。”

乘白羽笑意盈盈:“好。”

说着率先飞身飘至半空,祭出红翡葫芦,冲李师焉伸出手。

他伸的不是先前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因此李师焉没看见他掌心的指痕。

贺雪权也看不见,但贺雪权心里知道。

迢遥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贺雪权手也握成拳。

“阿羽。”

“命运待你,终究太薄。”

“而始作俑者,始终是我。倘若我不曾使你痛苦,不曾逼迫你抛弃我,哪有李师焉的事。”

“你也能免去此番的伤心。”

心头一寸细细密密,是心疼也是愤恨。

乘白羽今日问及命运,贺雪权如何不能体会?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其中的无奈,他是真切在幻境里见过命运安排的人。

一切皆是既定,行文如刀,笔墨诛心,所谓命运,不过修月人随心所欲满纸荒唐,所谓主人翁,不过一名过客。

还有一寸烧灼煎熬,那是嫉妒。

阿羽啊,你的无情是装的啊。

你毫不犹豫说要抛弃使你伤心之人,你对我是履行了此话的,偏偏对李师焉心软,你说要对峙,你说要诀别,你是不是做不到。

你做不到的,你看不见自己望李师焉的眼,那些肆无忌惮坦坦荡荡的依恋,你做不到。

你何其多情。

眼眸流转间夭夭萦萦,引人无限遐思,当年在学宫,十名学子常有六七名心仪于你。

可你分明是专情的,爱一个人总是全心全意,从前是对我,而今是对李师焉。

除此之外,记恨与疼痛之外,贺雪权心内还有点什么别的念头,丝丝缕缕,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年年春草,风吹又生。

贺雪权引颈眺望。

一青一白两道身影远去,夜空如洗,空空荡荡什么也没留下。

既然什么都没留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