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得成比目(二)(第2/2页)

陆鹤南正耐着性子娓娓道来,猝不及防地,被梁眷温柔打断。

——“等过完年,我陪你去京州看看大伯吧。”

——“去告诉他我们的婚事……”

去告诉他,你带着陆家挺过了五年风雨,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去告诉他,就算人生漫漫,苦海无涯,你也找到了那个可以称作避风港的家。

就让我给你一个家,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家。

更衣室的幕帘由工作人员从两侧拉开,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坐在沙发上等候的陆鹤南眼睫一颤,缓缓抬起头,思绪也从那通电话中抽离。

Jennifer站在他的身后,对今夜的画面虽有预期,也做足了心里准备,可见到一身华服,在灯光点缀下分外璀璨的梁眷,还是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社交礼仪中,用眼角余光去打量座上宾是很失礼的,但空气实在太安静了,Jennifer心里直打鼓,忍不住微微倾身,去观察陆鹤南的神色。

他是不满意吗?不然为什么久久不发一言?

梁眷对此也有相同的疑惑,她抿着唇,不敢注视陆鹤南的双眼,只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局促之下,抬手扯了扯堆砌在地上,繁复又宽大的裙摆,问得心虚:“是不好看吗?”

坦白说,梁眷穿礼服的次数不算太多,她不是需要靠美色出圈的演员,出席需要上镜的娱乐圈场合时,为了不遮盖同组女演员的光辉,一般只穿简洁的西装西裤,留给观众与影迷的印象,也永远是干练二字。

未来做备受社会各界瞩目的陆太太,需要这份干练,需要藏在温柔之下,那不容置喙的威严。但此时此刻,摒弃掉那些外界赋予的身份,作为陆鹤南的妻子,梁眷希望自己漂亮,希望自己可以直击心上人的眼球,就像那些动辄现身,便引得无数尖叫声的女明星一样。

“怎么会?你美丽的令人惊心动魄。”陆鹤南轻轻眨了眨眼,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指尖发麻,他垂眸笑自己的没出息,而后在众人的目光中重新找回自己游离已久的呼吸,笑意映在眼底,他缓缓起身走上前,箍住梁眷的腰身,吻过她的眉眼,再顺着鬓角吻到耳廓,一字一顿像喟叹。

“我只怕你不满意。”

“怎么会?”梁眷放下心来,弯了弯唇角,故意用陆鹤南方才的腔调回应他,“我只怕你不满意。”

Jennifer懂得审时度势,见眼前气氛正好,忙挥手示意围在身边的人退出去,大门合上,水晶灯照耀的内厅中央,一时只剩下在婚礼前夕紧紧相拥的一双人。

“累不累?”陆鹤南低头瞥了一眼梁眷脚上的高跟鞋,不由得蹙起眉。

梁眷摇摇头,乖乖靠在陆鹤南胸口,闭着眼,没有说话,默了一息,转而问:“你之前说,这些婚纱是设计师耗时一年设计制作出来的?”

陆鹤南“嗯”了一声,习惯性地想抚一抚梁眷的长发,抬起手,却只摸到一层柔软的头纱,他怔愣了几秒,表情有一瞬间的恍惚,而后在一片臆想出的白噪声中不自在地垂下手。

生活日渐平稳,就连钟霁也说他的情况有在一点点好转,所以当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情绪失控感再次降临时,陆鹤南没来由得有些慌张,以至于他条件反射地眯起眼睛,来判断当下的一切是否真实。

“你怎么会那么早就让他们设计?”

梁眷垂着眼,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时间,从她拿到手稿那天往回倒退一年,正好是她与陆鹤南将孩子的误会说清,准备彻底放下过去,好好告别的时候。

时间过得好快,眨眼间已是一年,像是沧海桑田。

陆鹤南扶住梁眷的肩膀,微微退开几许,呼吸刻意绵长,像是在对待一个一触即醒的梦。

他定定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声音喑哑:“因为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做好准备要娶你了。”

梁眷一脸哑然,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可那个时候我刚与你做了了断。”

“那又怎样?”陆鹤南挑了挑眉,问得理所当然,“既然没有人代替我走入你的生命,既然你还爱我,那就没有人能阻止我……”

这个根本不会再存在的假设,陆鹤南依然没有勇气说下去,喉结滚动很细微,那一声微不足道的哽咽,没能逃过梁眷的眼睛。

“没有那么多既然。”她翘起唇角,笑容明媚,握着陆鹤南的手,一板一眼地唤他的名字,“陆鹤南,你要记得,永远不会有任何理由、任何人横亘在你我之间。”

再没有人能阻止你爱我,再没有人能将你我生生分离,哪怕是病痛,哪怕是死亡,也没有这个权利。

化妆师将头纱固定的很牢固,梁眷稍稍用了些力气,才将它取下来,浑不在意地丢在脚边,而后在陆鹤南一错不错地凝望下,靠近一步,直至不能再靠近时,才踮起脚,不由分说地吻住他的唇。

世界周遭终于安静下来,陆鹤南的心蓦然跟着定了,那份因为抑郁症而隐隐不安的情绪和自我怀疑,也消散在这个毫无情欲,只有眷恋的吻里。

他闭上眼,俯下身,唇舌交融,僵硬又笨拙地回应怀里的爱人。

再抬手,自上而下抚过,握在手心,穿过指尖的,仍旧是那缕柔顺馨香,令他爱不释手的长发。

这样说或许很俗气,但陆鹤南一时之间找不到比这种形容更贴切的情话。

【拥抱是没有副作用的镇定剂,双臂环绕,与他心跳同频的,是渡他走出无尽雪夜的慈悲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