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草长莺飞时(五)(第4/5页)

“如果你也爱她,要做的不应该是阻拦她,而是陪着她,一起跨过去。”

电话挂断,陆鹤南在冷风里抽了很久的烟。起身回家之前,他用电量不多的手机拨通了宋若瑾的号码。

通话过程言简意赅,他勾起唇角,拐着弯报喜:“妈,女人怀孕的时候,需要注意哪些地方啊?”

梁眷上了楼,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生了半个小时的闷气。之所以是闷气,是因为她知道陆鹤南的出发点是为了她好,所以她有气没处撒。

“关莱,我今晚去你家跟你住好不好?”

梁眷边打电话,边将行李箱从杂物间找出来。

“行啊,你想来就来呗,不过你舍得让你老公独守空房?”关莱放下杯子,啧了两声,“这才结婚五年,就不像之前那么浓情蜜意了?”

“陆鹤南那个狗东西!只会惹我生气。”梁眷恨恨地踹了一脚箱子,随便装了两件衣服,就抄起大衣就雷厉风行地往门边走。

她习惯性地踩上那双常穿的裸色坡跟尖头皮鞋,刚穿上一只,脚跟凭空高了四五公分,才慢半拍地意识到现在再穿这种鞋很不应该。

她踮脚从鞋柜里,找出那双早就被束之高阁的平底运动鞋,套在脚上,不甚熟练地系着鞋带。她系得太认真,没听到门外的声响,以至于眼前的房门猝不及防地被人从外拉开时,被吓了一跳。

是陆鹤南带着满身寒意,去而复返。

陆鹤南不由分说地从梁眷手里抽出手机,三下五除二地简单说了两句,就径直挂断。

“去哪?”陆鹤南慢条斯理地将手机丢在一边,又低头扫了一眼梁眷身边的行李箱,玩味地扬了扬眉梢。

“这是要离家出走?带球跑?你小说看多了?”

梁眷没说话,不甘示弱地回望陆鹤南戏谑的眼睛,同时忍不住腹诽:你懂得还挺多。

陆鹤南没空和梁眷置气,他俯下身,修长的手指扯住梁眷脚上的鞋带,轻轻解开,又捏了捏她的脚踝,示意她抬脚换鞋。

梁眷一手攥着行李箱不撒手,一手轻抚小腹,梗着脖子目视前方,只当没看见。

“宝宝,你别伤心。爸爸不想要你没关系,妈妈一个人也有能力挣钱将你养大,未来也会给你双倍的爱。”

陆鹤南直起身子笑了笑,抱着双臂倚在门框上,好以整暇地看着梁眷放狠话。

说到动情处,眼泪一颗一颗落下,梁眷见陆鹤南仍旧无动于衷,继续嘴硬道。

“大不了,妈妈可以给你再找一个爸爸,这个爸爸铁石心肠不爱你,妈妈可以给你找一个爱你的爸爸。”

“那你去找吧。”陆鹤南哼笑一声,眉眼猖狂,稍稍侧开身,腾出一只手做出请的动作,极具绅士意味。

“我倒要看看,哪个男人胆子这么大,敢要我陆鹤南的老婆孩子。”

听到这种大言不惭、不要脸到家的话,梁眷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嘴唇张了又张,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哭得更凶了。

“别哭了,好不好?”陆鹤南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一下,将梁眷拽进怀里,抚了抚她湿润的眼角,“哭坏孩子也就算了,要是把自己也哭坏了可怎么办?”

“陆鹤南你——”梁眷气急,她被陆鹤南牢牢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只得胡乱拍打着他的肩膀,“怎么就能哭坏孩子了?你不喜欢他也就算了,怎么能咒他!”

“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他?眷眷,别当着孩子的面胡说八道。”陆鹤南握着她的腰,耐着性子纠正她的措辞。

梁眷想,绝对是男女力量太悬殊,不然她怎么会连挣扎都不曾有,任由陆鹤南随意抱着。

报复性的眼泪蹭在陆鹤南的衬衫上,梁眷忽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地烟草香,她猛地抬起眼,一脸狐疑:“你抽烟了?”

陆鹤南见梁眷不再跟他置气,心弦不再紧绷,连带着呼吸也软了下来。

“你让我戒烟戒酒,不就是为了利用我怀上孩子,现在利用完了,我难道还不可以烟酒自由?”

“这怎么能是利用?”梁眷被他抱怨得措手不及,语气弱弱的。

这个男人,怎么将她说得跟个始乱终弃的女人一样?

陆鹤南含着笑,一手揽着梁眷的腰,一手推着行李箱,想要连人带箱一块领回屋内。

梁眷脊背绷得很直,不敢轻举妄动,眨着眼睛怯生生地问:“你……你是打算留下这个孩子了吗?”

陆鹤南无奈地笑了一息:“不然呢?眼睁睁地看着你去给他认下一个后爸?”

又哭又笑地折腾了一天,梁眷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阖着眼却睡不着。陆鹤南已经从侧卧里搬回来了,就躺在她的身边,可她仍旧睡不着。

梁眷翻了个身,更紧密地依在陆鹤南身旁:“老公,你有想过我们孩子的名字吗?”

陆鹤南不答反问:“爸妈为什么要给你起名叫梁眷?”

梁眷轻轻眨了眨眼睛,讲起那段三十三年前的往事。

“我妈当年生我的时候难产,据说当时情况很不好,医生更是一连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很容易一尸两命。那时候交通不方便,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都不在滨海,产房外只有我爸自己,很孤独,很无助。他也不敢流眼泪,除了对天祷告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梁眷停顿几秒,朝陆鹤南怀中更深处凑近几分,像小兽般蹭了蹭他的脖颈,才继续轻声说下去。

“或许是上苍听到了我爸的祈愿吧,漫长的等待过后,他终于迎来一个母女平安的结局。爸爸说,这是老天对他的眷顾,所以才给我起了一个单名眷字。”

陆鹤南揽着梁眷的肩膀,虔诚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感谢老天。”

“什么?”梁眷没有听清。

“感谢妈妈在三十三年前平安生下你,这不仅是老天对爸爸的眷顾,也是对我的眷顾。”

月色皎洁,梁眷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绵长舒缓。

陆鹤南把玩着梁眷的发尾,轻声说:“陆家这一辈是时字辈,时间的时。”

“时间的时,那孩子该叫什么好呢?”困意来得突然,梁眷有些疲倦地闭上眼睛,无意识地喃喃重复陆鹤南的话。

陆鹤南顺着她的话茬:“我算了一下时间,孩子应该会在三四月出生。那时候雪融花开,正是早春时节,草长莺飞之时。”

梁眷心弦一动,困意消散,睁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陆鹤南的侧颜:“草长莺飞时?”

似乎是冥冥之中的某种天意,那个有关早春时节的约定,竟接连实现了两次。

“所以,就叫莺时好不好?”陆鹤南垂下眼,温声和梁眷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