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2/2页)
他道:“你开个价。”
康和却摇头:“我一乡汉,家里头用的且还是油灯,烛都不曾得用过两回,如何懂这烛行的门道,还得赖着邹夫郎给价。”
他话里话外,烛是打别处弄来的。
邹夫郎料想烛也不是康和自做的,他说的不差,农户人家多数用油灯照明,用且不得用,又有几个会做烛。
便是会做些寻常粗烛倒也不稀奇,更何况于他都觉得好的烛,估摸是专门制烛的人家所制,只不晓得康和是甚么机缘才给弄到手的。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人自各有门道,不管人走的哪处门道,总之东西送到了他这处,就是他的运道。
想康和也晓得这东西稀罕,是要卖贵价的,他若忽悠人,恐再难有二回生意。
且他生意三教九流都交道过,看人眼睛毒,面前的人不是那起子蠢笨无知的乡汉,不是好忽悠的。
邹夫郎心头盘算了一通,道:“一对烛我与你五百个钱!
康小兄弟,你与我也交道多时了,我认你这人,肯与你好价。若旁人送好货来,我可不会这般好说话。”
康和道:“我心中自也是夫郎这番话,因着认夫郎的人品,为此这东西,才与您送,若别家,我且不信。你给甚么价,我都依。”
这价不低了,他认,若还要高价,东西稀罕,未必得不到。
只若是他将价格抬得过高了,揣物得意,易惹人红眼,届时商户为多得利头,难免不会另起心思。
康和如今只想挣几个踏实钱。
若与人斗,即便是他有些头脑,可无权无势的,任凭你再是伶俐聪慧,又如何抵得过人的威势。
许多钱看似好挣,但若无依仗,其实危险重重,轻易就沦做了人案板上的一块儿肥肉。
邹夫郎见此,心中也满意,他道:“你踏实,我亦踏实。咱依旧好来好往。”
康和取出匣子,与了邹夫郎准备的四十支烛,整十贯钱。
邹夫郎点了烛,仔细给查看了一番,他也忧心,毕竟是头回收这样的烛,不敢确保是不是每一支烛都似康和点的那支一般好。
若有一支坏物,那便要损二百多个钱,再是家底子厚,也经不起这样肆意亏损。
不过有一点好,康和他老丈娘时有上县里摆摊子,若有问题,也好找人,不是那般一回买卖,拍屁股走了人就再寻不见的。
康和也与邹夫郎道,要存了不好使的,留了物与他瞧,自赔还他的钱。
邹夫郎这才放心下来,两人都是小心谨慎着这一桩生意。
走时,又赠了康和一盒八支寻常的烛,与他家中自点照明。
他心里头喜大过忧,亏得是今儿没贪睡误事。
康和自是谢过,捧着告辞了去。
小伙计见老板郎掩饰不住眉梢间的欢喜,凑上前去问有甚么高兴事儿。
邹夫郎得意道:“且好好去办你的差罢,自是少不得你的好。”
出了铺子,康和跟范景小心揣着银子,上钱庄里兑做了张十贯钱的交子。
沉甸甸的银子,换做了张轻飘飘的交子,小心叠好收进胸口前的衣兜里,心头反倒是踏实了下来。
范景也是惊叹,料想能卖个好价,却没曾想这烛竟能卖出如此的高价来。
铺子里且肯以这般高价收去,不敢想再卖出,是何等的价钱。
他们自是不晓得,邹夫郎得了这药烛,转头便去请了手底下做烛的巧匠,与药烛雕花儿做巧样。
二次制好的烛,用上好的绸子包裹,置于乌木匣子中,送至了城中的官户府上,讨得了好一番喜。
落入市场上的,转头一对便卖至几贯之数。
这般贵的人咂舌,偏是还遭人抢着买,便是竞价也要买去。
富户自用未必,得见稀罕物,自是要收入囊中,往外做送礼打通门道用。
康和后头便是晓得了药烛卖到了这般高价,可却并未有丝毫眼红。
一则,这烛经了二次精巧手艺制作,早不似他出手时的粗糙模样;二来,若无邹夫郎的人脉,手腕儿,东西又如何卖得出。
他挣头茬,人挣二茬高的,两厢得利,这才是最好的。
这些也都是后话了,且不题。
康和跟范景这日里把烛卖得了好价钱,心里都很欢喜,俩人照例说去买些菜食家去吃。
打范景跟着胡大三杀猪起,偶时都能得上一方肉带回家来,灶上熏得有肉,不紧着得块儿鲜猪肉就给熏了存着。
秋日里头本就下力气,于是范景拿回肉来,多数是都给治来吃用了,饭桌上见荤腥的日子多,人也不似那般馋。
他们已是许久不曾在县里头买肉吃了。
范景也教康和不必买猪肉,只不买猪肉,便是羊肉了,价是猪肉的两倍之高,要买一方实是贵得牙疼,拿回去少不得要挨说。
思来想去,索性是买两尾大青鱼家去炖来吃。
范景也说好,去山里头的时候少了,他们也少有得到鱼。
康和的手艺是那样好,每回炖了鱼,隔顿陈三芳必要用剩下的鱼汤,揉了面来做面条吃。
“诶,大鑫哥不是在骨董行做账房麽,咱去看他一眼如何?”
康和与范景擦了擦脑门儿上起的汗,打街边上给他买一碗雪泡豆儿水,两人就着一碗吃。
一时忽得想起在县里头做工的范鑫来。
范景觉着范鑫做工没甚么好瞧的,不过康和想去,也由着他,便点点头。
于是康和也与他买了一碗,教多给放些冰,好教豆儿水拿到时还爽口。
这范鑫在县里头也做了有些日子的活儿了,打范景拜师傅前就开始干。
前些日子还听张金桂说领了头回的工钱,与家里都买了东西。
他日日早出晚归的进城上工,康和跟范景也难将人逢上一回。
俩人寻着那间叫做豆水巷诚信骨董店的铺子去,这般售贵物的铺子,店都侍弄的亮堂,老远就能瞅着招牌。
康和一手端着绿豆水,一手牵着范景,步子轻快的过去。
人还没至铺里头,反倒是先听见了里头的吵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