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2/3页)

三人笑容满面地将许栀和送到了大厨房外。

许栀和让她们留步,刚走了两步,却忽然听到身后有一道极其细软沙哑的声音。

“三姑娘。”

许栀和回过头,看清了这道声音的主人。她见过的,正是烧火丫头的秋儿。

伙食不好,秋儿长得比同龄人瘦弱些,她抬眸小心又谨慎地看着许栀和,害怕中又透着一丝希冀与试探——像是在寻找一个机会。

许栀和微微俯身,温和地看着她:“你叫我?”

“嗯。”秋儿平日半日憋不出半个字,听到许栀和的声音,她壮着胆子道:“整牛价为五至七贯,可产肉三二百斤,若每斤几十上百文,可盈利二十三五贯,厚利五倍余。朝廷担心民间因利厚而多杀牛,因此限定了价钱……不得超出二十文。”

秋儿的嗓音不大,却慢条斯理,很有逻辑。

“原来是这样。”

牛事田耕,若是被大肆屠杀,良田无可耕,屠户图利,会陷入一种恶性循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朝廷出手制定了价格……算得上北宋时期的“宏观调控”了。

秋儿说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

许栀和抬眸,认真地凝视着秋儿,半响轻声夸赞道:“秋儿真聪明!幸好有你在,解了我的困惑。”

秋儿脸上浮现出一抹害羞地笑,朝着大厨房瞄了一眼,小声道:“该当值了,姑娘慢走”,又跑了回去。

许栀和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秋儿小小年纪知道这些……被卖之前,想来在家中也时常听人讲起,心中有印象。

当一个烧火丫头,是对她的埋没。

*

三月十日,许县令旬休的日子。

一大早,许县令便转悠到了吕氏的房中,东摸摸西看看,时不时咳嗽一声,想要引起房中另一人的注意。

吕氏听到了,却不搭理,只叫梳头娘子给自己盘发髻。

许县令悻悻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有心想要主动破冰,便迈着步子走到旁边,从钗环首饰里拿出了一根密银团花簪子,道:“娘子今日发髻格外饱满,当用密银团花,方才显得别致雍容。”

吕氏看了眼许县令献宝似的拿在手中的簪子……虽然许县令满身差劲,但是眼光确实是没得挑……于是微微点头,默许了这根簪子。

梳头娘子得到了大娘子和老爷的双双示意,连忙将发簪别在吕氏的发间,梳妆完毕,立刻福了福身子退下了。

房中只剩下两人。吕氏微微抬眸看向许县令,声音平静,“答应你让六丫头也来,我做到了……你现在又来做什么?”

昨夜许县令宿在姚小娘的房中,却天不亮的时候就跑到了她这里,想来是那边院子把人推了出来。

姚小娘快要临盆,两人自然不会发生什么。但即便如此,许县令也乐此不疲地往姚小娘房中跑,休沐的日子无一例外,皆在姚小娘的身边陪着她。

许县令望着吕氏的侧颜,忽然有些意动。上次见面,还是他从县衙回来,念琴缠着他道:“大娘子教家里几个女儿看账,唯独把咱们舒姐儿撇开了,我这心里跟油煎似的疼。”

许县令最挡不住姚小娘的撒娇委屈,当即憋着怒气找上了吕氏……

再往前,是他陪同吕氏一道回了湖州,那段时间,他和吕氏的感情倒是很好……她在吕鼎身边,脸上毫无端肃的样子,笑容满面,亲近起来时不时露出小女儿家的娇憨情态,倒是他意外又惊喜。

念着这么多年夫妻情分,许县令从后搂住吕氏,低声道:“兰舒不如……兰舒到底还小,听课的事情,就免了吧,也让孩子多睡会儿。”

话在嘴边打了个圈儿,许县令到底没舍得说他最宝贝的六姑娘不如那两个大的聪慧。

吕氏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许县令,“官人莫不是忘了?是你前两日说我德行有亏,对家中儿女有偏颇,现在我把人收在眼皮子底下,你又跑来说这个?合着我怎么做都是不对的?”

许县令见吕氏激动起来,连忙按住她的手安抚,“哪有的事,你悉心教导他们,我心底只有感激,哪里会让夫人里外不是人?”

顿了顿,他道:“不过兰舒到底还小,和黄池县那边的婚事且还远着,到时候再教也是一样的……稍后我叫屠忠去传话,让兰舒在屋里好好睡足觉。”

吕氏一把挥开了许县令搭在自己的肩头的手。

“官人既发了话,我只好照做。日后有人再拿这件事说嘴,我便全说是官人的拳拳慈父之心了。”

许县令自然能听出吕氏话语中的阴阳怪气,他正欲分辩几句,门口忽然响起了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老爷,主母,外头有人来了。”

许县令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吕氏见他又成了不说话的鹌鹑,心底翻了个白眼,主动抬声问:“是什么人?”

外头的小厮迟疑了一番,才道:“像是个媒人。”

“媒人?”吕氏怔了怔,站起了身,“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媒人上门?咱们家的姑娘都说了亲事,你快叫人走远些。”

小厮一时间没有说话。

“也不是都说了亲事,”许县令像是想起了什么,用胳膊肘撞了撞吕氏的肩,低声道,“三丫头不是还没订下吗?”

这几天许栀和每日都要来正堂,吕氏自然不会当真把这个人忘得一干二净。只是魏县尉那次,且不说许栀和她那小舅的态度,光是许县令推脱责任,就着实把她气得很了,她根本不想管这桩事!

吕氏觑着许县令,面不改色说着话气他:“她那小舅眼比天高,怕是汴京城里的富贵侯爵才能入得了他的法眼,何时轮到你操心了?”

“……再怎么说,我是她老子,你是她嫡母,她的婚嫁大事,终究还是要你我先点头的!”这件事在两人记忆里都不算愉快,许县令草草说了一句,旋即抬高声音问,“媒人可带了草贴过来?”

小厮只好重新看向媒人……以及媒人身边个子颇高的少年人。

媒人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右脸脸颊用芝麻粉混着糯米粉点了一颗醒目的媒婆痣,手中捏着一块桃粉色的手绢,一开口便满是笑意。听到里头人的问话,她急忙朝着小厮点头。

——带了带了,自然带了!

他咽下了口中的唾沫,“带了。”

媒人不止带了草贴,连那郎君都一道带来了。

……

陈允渡登门的消息没能逃过方梨的耳朵。

卯时不到,许栀和尚在睡梦中,便感受到一只手在不断扒拉她的被子。

伴随着一阵阵急迫又激动的呼声:“姑娘,姑娘,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