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3/3页)

姑娘……姑娘要去做什么?

许栀和心底十分不安定,她希望京兆府尹能不细究这张纸,但未定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此事有一定风险,她没打算带上秋儿。

要是被揭穿了,就算拿到赔偿,也免不了一通申斥,重则还可能挨板子。

“留在铺子中,乖乖等我回来。”

“奴婢不要,”秋儿第一次反抗许栀和的嘱咐,她紧紧攥着她的衣袖,换了称谓,“姑娘,带上我吧。我以后要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人。”

如果连眼前的风雨都经历不了,还谈何将铺子开到汴京城。

姑娘给她成长的时间已经足够多了,她不用永远在羽翼下。

许栀和望着她坚定的眼神,顿了顿,点头,“好。”

她像是宽慰秋儿,又像是宽慰自己,“大不了就挨一顿骂嘛。”

许栀和梳洗完毕,穿好衣裳,掀开帘子,看见了早早守候在门外的良吉。

良吉欲言又止地看着许栀和,最后道:“主家说了要照看好大娘子,我也跟着去。”

他认得字,昨夜那张纸被风吹了大半宿,他一字一字瞧得分明。

姑娘想追回这么多年被掌柜、伙计倾吞的家财。

一个两个比她还愣、还固执。许栀和自知自己劝说不动,点了点头,“一起去吧。”

主仆三人刚商量完毕,准备动身,忽然门外响起一阵喧嚣声。

秋儿看清两个身着豆沙红的衙役,心狠狠地跳了跳,竭力维持着面上的淡定。

刚刚才保证过不害怕、能顶得住,她可不要这么快就在姑娘面前现了狼狈。

许栀和也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她拉出门闩,目光坦荡地迎上衙役。

衙役一幅公事公办的语气,“你们就是‘许家茶肆’的人?”

掌柜缩在衙役的身后,“衙役大哥,就是他们,我在这儿干了八年,她说赶就赶……今年的例钱还没结给我呢!”

衙役对掌柜几乎要趴在他身上的举动微微皱眉,可顾忌着这一趟是公差,只能伸手一点点掰开他紧紧扣着自己的手。

掌柜没了能抓握的东西,十分慌张,像是担心良吉随时会暴起伤人。

衙役摆脱了犹如挂在身上一样的掌柜,目光重新看向许栀和,“你便是主家许家三娘,跟我们走一趟吧。”

许栀和深吸一口气,抬手拭了拭眼角,一双清润的眼眸中忽然多了几滴泪,连带着眼眶都微微泛起红。

她望向掌柜,“昨夜我不与你计较,谁知道你反而倒打一耙,去就是了。”

掌柜看着她缓缓滑落的泪珠,眼睛瞪得浑圆——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昨日的许家三娘,分明不是这样的。

她在装啊!昨日的许三娘活脱脱一头笑面虎,遇到什么都云淡风轻的,哪里会这般忸怩垂泪?

日头越升越高,掌柜却无端打了个寒颤,总觉得今日这一躺,他要折了夫人又折兵。

恍惚间,他产生了退意,“衙役大哥……”

许栀和适时打断他的话语,看向衙役,语气破碎中带着几分不容诋毁的坚强,情绪拿捏得十分到位,“有劳衙役大哥跑这一趟,我们便去应天府辩个明白。”

衙役在应天府当了好几年的差,见过的魑魅魍魉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如今见到许家三娘面无惧色,掌柜支支吾吾,还有什么不明白,他立刻沉着嗓音,“诬告主家,乃以卑犯尊,你又是一大早等在应天府门口,你可要想好了这状诉不诉?”

掌柜被他这么一斥,昨日的愤懑早去散去了大半,只剩下一阵懊悔。

“不告了不告了,老主家待我不薄。”掌柜连连摆手,“三娘年幼,昨日起了小小冲突,待我解释清楚,自然一切都好……也省了诸位大人辛苦这趟。”

衙役想冷哼一声,又记着自己职责,只好继续冷沉着一张脸,而后转头看向许栀和,冷声问:“许家三娘,你怎么说?”

许栀和轻轻咬着下唇,一颗泪珠垂在眼睫上将落未落,她像是沉思了半响,下定决心道,“之前不愿计较,是记挂多年情谊,可是如今无端被人找上门,平白受此冤屈,我虽不识得几个大字,却也直到做人要清清白白……”

她朝着衙役微微俯身,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我要去应天府衙。”

随着许栀和话音落下,掌柜像被人抽干了力气,只能颤抖着手指着她。

许栀和朝衙役道:“辛苦诸位大哥了。”

“不妨事,”衙役摆了摆手,“职责所在。”

这样主告、被告对调的事情,应天府衙也不是第一日见了。府衙里头的案子堆积如山,各种陈情细数起来倒是比话本还要离奇惊悚。像这样主告沦为被告的,好结局的不出十分之一,大多都是赔了钱又要挨板子。

他看明白了这局势,在心中酝酿着措辞,准备回去路上和府尹大人讲清楚今日事端的起末。

说完,他挥了挥手,与同行的另一个衙役在前面开路。

良吉和秋儿跟在许栀和的身后,看着深一脚浅一脚、仿佛路都不会走了的掌柜,心中一阵舒爽。

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