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2/3页)

她顾不得分寸,连忙走到了郑柏景的身边,“别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郑柏景的眼眶发红,“旁人都觉得我不如他,我偏偏要做的比他好。我自己心意已决,大伯和大伯母若是日后还指望我高中后不让弟侄继续过着给人当帮工的后尘,便省了劝诫的心思吧!”

说完,他将碗筷放在桌上,离开了堂屋。

……

这一夜,梅府和郑家都没过好。

第二天梅丰羽去了书房,看见只剩下两张桌案时,愣了片刻。

出门找了小厮,才知道是刁娘子吩咐人将郑柏景的桌子搬到了库房。他东西收拾得干净,以后想来是不会再来的。

梅丰羽心底有些不是滋味,乍然少了一个人,真不习惯。

陈允渡来了后,他身上的颓然一扫而空,旁人来来往往,但陈允渡却会永远在这儿。梅丰羽松了一口气,和他说清郑柏景以后不回来之后,又兀自感慨了几句。

读书的时候有摩擦,可当这人离开,脑海中却只剩下一道摇头晃脑背书的景象,好像曾经发生的不快也随着离开变得浅淡。

对旁的事情,陈允渡一概不怎么关心,听梅丰羽感慨完后,笑了笑,对他说:“人来人往,有人相逢,自然有人别离。看书吧。”

梅丰羽看着他沉下心翻开书,专注地读起来,心中生起一抹羡慕。

无论什么时候,陈允渡都看着冷静自持,仿佛天塌下来都无所谓。

……

许栀和对着彩绘做了第一个羊毛毡,有了前两只戳狸猫的经验,她这次上手很快。

不过在染色的时候出现了岔子,羊毛被清洗之后,上面带着油脂和灰尘是洗干净了,但残余的黄色依旧明显,以前染浓重的深色倒是不明显,一旦染鹅黄色,就不如画在纸面上清透,反而带上一种粗粝的黯沉感。

许栀和知道自己需要漂白粉,她问了好几个杂货摊,都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最后在一个泥瓦匠那儿才听说了一个土方子,取生石灰、海盐、草木灰和牡蛎壳粉,先将草木灰置于陶瓮,用细麻布滤出碱水,小火熬至膏状,再将生石灰与牡蛎壳粉混合煅烧,加入海盐以重锤,最后两者结合,平铺竹席阴干,石臼碾作细粉。

每次取少许化在水中,将泛黄衣物浸泡其中半个时辰,再取出来,可使衣物洁白。

许栀和神态专注,泥瓦匠见她这么认真,反倒是笑了,“这个土方子说给人听都没人在意,姑娘还是第一个向我打听的。”

富贵人家的衣裳穿旧了换身新的就是,穷苦人家管它发黄还是破损照样往身上套,谁管衣服是白还是黄。

许栀和记牢在心中,朝着泥瓦匠笑着道谢。又在沿途将需要的材料买好,回去后按照他的提示一步步制作。

膏糊状的液体阴干了足足七日,不知道是天气太冷还是旁的缘故,制作完的漂白剂硬得像块砖头。

良吉和方梨路过两回,见许栀和盯着一块灰白色的砖头发呆,尝试着给出建议,“姑娘,要不试试每次用之前用铁锤撬下来一块呢?”

许栀和:“……”

也行。

良吉见她拿了主意,取后院中找出铁锤,对两人说:“往后站。”

等许栀和与方梨离铁锤丈远的时候,良吉狠狠地将灰白砖块敲碎,变成小块的石子。

羊毛浸泡其中漂白,等晴朗的天晒干后,再配好不同颜色的水重新浸泡已经漂白的羊毛……一来一回,花了足足一个月时间。

怪不得古时的工艺品价格高昂,这时候许多材料不像后世齐全完备,就比方晒羊毛——没有烘干机,只能靠老天赏饭吃。冬日天阴得多,时不时有朔风呼啸而过,他们三个还要时刻紧盯着羊毛不被风吹走。

但是成果也是显而易见的,被漂过的羊毛颜色更加清透细腻,在院中颜色各异地开着,像是一片花圃。

后续还要用,她索性将每种颜色都染了三斤多,等完全干透,喊上良吉和方梨一道帮忙将羊毛收回屋子里。

和上次制作橘奴不一样,这次需要的颜色种类更加繁多,许栀和十分专注,连梅静宁那边都让陈允渡带话过去,说最近几日去不了了。

她坐在桌前继续戳着羊毛,方梨忽然进来,对许栀和说:“姑娘,刘家娘子过来了。”

十三件桌台,三个月工期,这趟过来,刘家娘子是来送最后一笔钱的。

许栀和放下手中的活,拿了件外套披在身上,掀开布帘走出门外。

刘家娘子的新换了头饰和衣裳,她双手交叠,很有分寸地没有东张西望。看见许栀和出来,连忙上前将银子塞入她的袖中。

这么一大笔钱过来,她心底发慌,拽了自家相公一起过来才安心。相公嫌弃她胆子小,笑她疑神疑鬼,汴京城内天子脚下,还有人敢强抢不成?

刘家娘子听了自家相公的话,却依旧没能放下心,她头一次自己揣着这么大一笔钱,心底不安,硬拉着他过来。此刻相公就在外面站着。

将钱塞入许栀和掌心后,刘家娘子身上的紧绷感消失了个干净,重新舒展了眉眼。

只是遗憾常家带来的生意已经结束。这段时间家里虽然忙得脚不沾地,却实打实地挣了一笔钱,若是天天能赚这么许多,纵使天天累着,她也愿意。

“许娘子日后有什么打算?”略略迟疑,刘家娘子试探着问。

“这批桌台挣了一笔,我打算用来做些别的营生。”许栀和目光坦荡。

这是不准备多说的意思了。刘家娘子双手绞在一起,点了点头,“也好,也好。”

两家因为琴台刻纹结识,细算起来交往不算多,要做什么营生,不需要向对方展开说明。刘家娘子明白这个道理,听到她的回答后,又朝她摆了摆手,“天还冷着,许娘子,我便先回去了。日后要是有事,再来找你。”

许栀和让方梨送她出门,自己回到了房中,上个月常家布坊在京的汴河大街布坊和甜水巷布坊也都卖上了羊毛手衣、护膝,比起头一个月,多赚了五倍。

许栀和将刘家娘子送来的一百二十两与潘楼街布坊掌柜送来的七十五两放在一处,然后踮起脚将柜子里放钱的木盒取下来,见里面果然又多了三十两,心念微微一动。

现在家中有了存钱,不需要陈允渡再去抄书赚钱了。

许栀和打定主意,将银钱放在了一处,妥善地放入了柜子的顶端,然后回到桌前继续忙活。

……

天气一日日变得寒冷,黑得又早,梅尧臣估摸着时辰,见天色刚刚擦黑,就让人回去了。

“回去之后,不可懈怠,”梅尧臣说,“听说明日要下雪,如果雪下得大,不必冒雪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