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2/3页)
张弗庸没说,他大口吃着饭菜,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偶尔眉梢稍动,像是在心中酝酿着稍后见到了汤娘子如何与她说。
许栀和眼眶有些发酸,伸手去碰他的酒坛。
张弗庸虽然像是在走神,但是反应极快,几乎是在许栀和伸手的刹那立刻拦下她:“你年纪还小,喝什么酒?”
许栀和:“……我今年十八岁啦。”
“哼——”张弗庸正准备说什么,脑海中忽然想起三姐姐在许栀和这个年纪,腹中已经有了许栀和。
十八岁,确实不算一个小孩的年纪。张弗庸迟疑地将自己的手从酒坛上面移开,然后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十八?就算你二十八,在我眼底也是个小孩儿。”张弗庸毫不客气地说完,说完,又像是怕自己喝酒勾起桌上其他两人的兴致,随手将喝了几口的酒坛递给旁边的良吉,“诺,你们喝。”
良吉:“?”
说着说着,隔壁桌突然变成小孩那桌。
许栀和也只是一时情绪到了,本身对酒水并无它意,见张弗庸一本正经说着她还是小孩,也没有闹着要喝。
陈允渡站起身,盛了一碗汤放在许栀和的身边。
他不知道是从哪里学到手艺,汤勺沉到底后,沿边缓缓抬起,一勺子下去,半碗骨头都进了许栀和的碗中。
手很稳。许栀和拨弄了一下碗中的骨头肉,小声提醒陈允渡,“也给小舅盛一碗。”
张弗庸:“……用不着。”
他看了一眼自己没吃几口,全程围着许栀和转的陈允渡,忽然觉得自己当真是脑子抽了,才会突发奇想考验考验他的真心。
他对待汤昭云都未必能做到这般细致入微。
张弗庸想捧着碗一道去隔壁桌,但隔壁桌四人已满,他只好悻悻坐回去,一边吃菜,一边偷偷打量着陈允渡的动作。
……当年他和外甥女的婚事,自己可是出了大气力的,现在偷偷学一点东西,不过分吧?
日头越升越高,来府学看榜的书生也越来越多,有书生神清气爽,也有书生失魂落魄。
几人加快了动作,吃饱喝足后,在客栈伙计的指引下走到客房。
将几个小辈送到住处后,张弗庸起身去接汤娘子和张筠康,他一离开,本还略显局促的气氛顿时松泛起来。
许栀和向陈允渡介绍了一遍王维熙。
陈允渡顺着她的话语看向王维熙,后者忽然觉得自己一张嘴连话都不会说了。
他结巴道:“姑、姑爷好。”
真是奇怪,明明两人的年岁差不多,但面对陈允渡的时候,他的内心不自觉地带上了一抹紧张与无措。
陈允渡神色如常,微微颔首:“嗯。”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个“嗯”字,但王维熙却好像听到了天籁之音,他匆匆说了几句话,转身和良吉、方梨一道离开。
关上门后,王维熙悄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和旁边的两人说:“姑爷还未弱冠吗?”
“对啊,”良吉说,“比我还小些。不过维熙不必担心,主家人很好说话……不对,你们怎么都喊姑爷,只有我一个人喊‘主家’?”
方梨歪了歪脑袋,“不如加入我们?”
良吉动摇:“容我想想。”
他们离开之后,陈允渡目光落在在旁边静默无声的梅丰羽身边,语气平静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梅丰羽浑身哆嗦了一下,回神左顾右盼,才发觉原先的那几个人都离开了。现在房中只剩下他一个人在此。
眼前的景象当真眼熟。梅丰羽试图勾起陈允渡的美好回忆,“也无妨啦。之前大相国寺杏花游那次,我们相处的也很愉快不是吗?而且今日我可是一眼就看见了陈允渡的名次,都没来得及看自己的……”
“十七。”陈允渡说。
梅丰羽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
他本就不是为了刻意问自己的名次,自然也无所谓名次高低,且陈允渡名字在最开始,不光是他,想来大多数看榜的书生第一眼望过去的,都是他的名字。
“还没午时,现在回去歇着为时尚早。”梅丰羽大咧咧地在这边坐下,“我先在这儿小坐一会儿。对了弟妹,这一路上我和陈允渡……”
许栀和对两人一路上的见闻十分好奇,闻言,连带着想问陈允渡刚刚张弗庸留下他说了什么的心都收敛了,转而聚精会神地看着他。
梅丰羽受到了鼓舞,抿了一口茶水后,学着茶楼中的说书先生一拍桌面,他“嗷”了一声,揉了揉自己被拍得通红的掌心。
许栀和:“无碍吧?”
梅丰羽将自己皱在一团的脸重新倒饬平整,故作洒脱道:“不碍事。”
他望着坚硬的桌面,到底没舍得伸手拍第二次,转而叙述起了两人的经历。
两人的经历稀疏寻常,和万千归乡赶考,或者从县乡赴往府城赶考的书生并无不同,一路上除了夜间休息,大部分时候都是与书为伴。
在船上的时候,他甚至看见了有一个书生抓紧光阴查缺补漏。原先那书生本不晕船,子夜时分突然呕吐发热,被担下了船舱,也不知道后面有没有赶上。
除了这一件小插曲,还有另一件事。
从船上下来后,两人正准备租马车到府学周围,但临近秋闱,渡口附近的车行生意兴隆,一架马车都没剩下。
后来有个车行掌柜说:“马车是没有了,但驴车还有一架……就是吧,赶路比马车慢些。两位小郎君若是不介意,可五百文一天租给二位。”
有总比没有好。梅丰羽和掌柜道谢,乐观道:“驴车虽然慢,但胜在路上平稳。正好有利于我们两个读书。”
掌柜笑:“有此心,无事不可成。”
两人坐在露天的驴板车上,行进的时候需要抬着腿,否则就会拖到地上。从渡口到府学有一段乡野小道,一路上茂密的草茎划过两人的脚踝。
“这里还算一切寻常,”梅丰羽说,“到了村子里,有一个婆婆伤了腿脚,借问能否驴车捎带一程,弟妹,你猜怎么着?”
许栀和:“你们带上了她?”
“错了。”梅丰羽在胸前双手交叉,“陈允渡直接做好人好事,跳下了驴车……哎!你当时怎么说的来着?”他看向陈允渡。
“跳下驴车?”许栀和略微诧异。
陈允渡被两人注视着,不确定地朔:“大抵是府学不远。”
“是吗?”梅丰羽挠了挠脑袋,“你是这么说的吗?不过大差不差吧。可弟妹你知道吗?那个乡子到府学还有几十里路,他从刚过午时走到了夕阳西下,第二日就入了府学坐考……当真惊险!也当真精力充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