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2/2页)

陈允渡接过,在她对面坐下,“没点多。”

两人等了一会儿,店小二端着两碗面条过来,放在两人的桌前,“煸炒菘菜还需要一些时间,两位稍等片刻。”

许栀和笑着与店小二道谢,然后小口小口、但并不算慢地开始吃面。

青花海碗里面的排骨汤呈现出一抹奶白色,沿着碗沿浮一圈油星子,是文火慢炖肋排析出的脂髓。手擀的面条在沸水中两滚后捞出过冷水,吃在口中正劲道。

菘菜上桌,许栀和夹了几筷子菘菜放入碗中浸泡,等菜叶包裹住排骨汤,入口一片鲜香。

在后厨帮忙的老板娘出来后,乍一眼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卷,屋内光线浮沉,漂浮着流萤般的细碎光点,热汤白雾袅袅中,一碗汤面,两人对面而坐,吃得快意,仿佛散发着淡淡剔透的华光。

她心中忽然有些触动,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店小二看着她欲言又止,有心提醒她老板还在旁边幽怨看着,但又怕被老板娘训斥。

最后他忍不住轻咳一声,磕磕绊绊地说了一番自己的建议,老板娘瞪了他一眼,“乱想什么?我只是觉得这样的画面好看,光是瞧着,就能多吃两碗饭。要是他们愿意多住一段时日就好了。”

……

被暗中能多留一段时日的许栀和一行人第二日一早付清房费,和张弗庸一道起程去大舅和二舅家中。

张弗庸起了个大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去了府城的车行订了两架马车。

水阳县离府城不算远,一日功夫绰绰有余,不过众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急着赶路,一路上走走停停。

转眼间又到秋日,沿途路上有成片的鱼贩虾贩,还有活蹦乱跳的螃蟹,许栀和期间也下来瞧了一眼,蒲筐里面装着满满一箩筐的白米虾,柳条枝子上串着还在翕动鱼鳃的肥美乌鳢,张弗庸目不暇接,边走边停,买了鱼虾螃蟹不说,还买了一只可以用来盛水的木桶。

汤昭云在旁边看得发笑,“你既然买了这些东西,就该想着分开装才是,你瞧——”

她话语刚落,张弗庸低头瞧了一眼,只见入了水的乌鳢重新恢复了凶猛生机,几个吞吐之间,就有几条小鱼翻了肚白。

张弗庸面色讪讪,一个手刀下去,利落将乌鳢拍晕,转而对许栀和说:“栀和还没尝过小舅的手艺吧?小舅做的烤鱼,可是白鹿洞一绝。”

许栀和乖巧道:“那我们算是有口福了……”

话音未落,张筠康扯着许栀和的袖子要她低头,然后附耳在她身边说:“爹爹自封的。”

许栀和:“那……好吃吗?”

“唔,”张筠康沉吟了一会儿,评价道,“勉强入口?也不尽然,爹爹的水平不准……若是盐巴放得适度,滋味尚可,可若是……那便只剩下苦涩咸味了。”

“啊?”许栀和悄悄看了一眼张弗庸满脸的笑容,“那怎么还让小舅来?”

她记得陈允渡和梅丰羽都是会做烤鱼的,若是小舅水平不定,倒不如叫旁人上。

张筠康缩了缩脖子,“姐姐你敢和爹爹说吗?你看他这副要大展身手的样子,是我们能劝阻的吗?”

许栀和:“……”

那还是算了,一顿饭而已。

众人在湖边停驻,正好也到了午时,张弗庸指挥良吉和维熙生火,自己将被手刀拍晕的三条乌鳢认认真真剥腹去内脏,动作有条不紊,看起来像模像样。

均匀抹上盐巴的鱼被柳条串起,架在火上熏炙,趁着这会儿功夫,张弗庸又在水塘边翻翻找找,找了一块宽大又略薄的石板,搭了一个简易的灶台,上面放着虾米和螃蟹。

大抵是话已放出,张弗庸绷着神色,发挥了超乎寻常的水平,张筠康原先十分抗拒,但见众人神色不像作伪,也试探着咬了一小口。

他的眼睛蹭地一下变亮,目光灼灼地看着张弗庸,

张弗庸忙完一圈,即便肚中空空,但是仍旧没什么吃饭的欲望,见张筠康眼睛发亮地看着自己,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他摇头晃脑道:“你爹爹我手艺不错吧。”

张筠康:“爹爹,你教教我,我也想学。”

张弗庸说:“好说好说。筠康啊,你是不知道,我小的时候,家中贫苦,连这样的鱼都吃不上。想要吃上这样的鱼……”

张筠康期待的目光一下就熄灭了。他出生后大部分时间居住在外祖父家中,外祖父是白鹿洞书院的大儒生,在当地颇有名望,他很难从父亲的描绘中想象衣不能暖,食不果腹的日子。

“爹爹又来了……”张筠康不动声色地离远了一些,见姐姐身旁坐满了人,只好凑到了汤昭云的身边,小声与她抱怨。

但一路上对相公多为直言的汤昭云此刻却温和地看着自己的相公。

梅丰羽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快速吃完,见汤昭云和张弗庸靠在一处,不敢贸然上前打扰,他对陈允渡与许栀和说:“我现在要回老宅,就在这儿与你们分别,等你们转道陈家,我们一道回京。”

说完,他站起身,拍了拍自己因为坐在地上沾染的灰尘,拿上小小的一包行囊,离开了。

张弗庸和汤昭云说了很久,直到堆起的火熄灭,他才回神,对几人说,“继续出发吧。”

几人休息良久,听他这么说,都纷纷起身坐上马车,走完剩下的路程。

赶到水阳县大河村的时候,夕阳刚好半卡在地平线。张家临河而建,渔舟上点着一盏油灯,水面晃动着光影,静谧深幽。在其旁边,合抱的三间砖石屋子便是张家所在。

小舅是个极其看重亲缘的性子,虽然多年在外求学,但是和两位兄长的联系从未间断。刚从马车上下来,他便娴熟地推开了房门,大声喊道:“大哥,二哥!”

张家大郎和二郎没有分家,倚靠张弗庸的举人身份免去田亩赋税。张家田亩相连,兄弟二人平日一道劳作,大舅母和二舅母也会商量着轮流做饭,减轻一家人的负担。

正在家中准备休憩的张家大郎依稀间听到了小弟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幻听,后来声音越来越近,他才惊雷般从床上起身。

这个点张弗庸过来,八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得赶紧过去看看。

张弗庸和出门的张家大郎正好撞上,前者虽然长得也算壮实,但到底不如在田间出力气的张家大郎,往后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张家大郎连忙上前扶他,关心道:“怎么这么晚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张弗庸捂着脑袋摇头,龇牙咧嘴地指着身后,“不是我,是你外甥女和外甥女婿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