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三次围攻罗马破城后蛮族之掠夺和义举(410 A.D.)(第2/2页)
罗马的建筑物遭受破坏的程度,尽管有的说法过于夸张,但确实在哥特人的暴行中受到相当程度的毁损。当他们穿过萨拉里亚门入城时,点燃了附近的房屋作为进军的引导,也用来分散市民的注意力。蔓延的火焰在混乱的夜晚无人出来扑灭,吞噬了很多私人和公共建筑物。萨路斯特皇宫[341]的废墟一直保留到查士丁尼时期,就是哥特人纵火的确凿证据。[342]当代有位历史学家提到,就是大火也难以烧毁粗大的实心铜梁,凭着人力根本无法动摇古代建筑的基础。他那虔诚的信念倒也有几分道理,天怒补充人怨之不足。令人感到骄傲的罗马广场,四周装饰着无数神祇和英雄的雕像,是被天上的雷火夷为平地的。[343]
姑且不论骑士和平民阶级在这次罗马大屠杀中的死亡人数,有一件事可以确定,元老院的议员只有一个死在敌人刀剑之下。[344]但究竟有多少人从尊贵而富有的地位,突然之间变成可怜的俘虏和人犯,这就很难计算清楚了。蛮族通常只要钱财不要奴隶,所以掳获贫穷的人员索取的赎金很少,一般都是好心的朋友或慈悲的外人代为支付,要不然就把俘虏在公开的市场或私下的交易中卖掉,这些人还是会合法地拥有与生俱来的自由,这是一个公民不会丧失也不容剥夺的权利。但他们后来很快发现,虽然能够维护个人的自由,生命的安全却受到威胁,因为哥特人若无法卖掉他们,便会一不做二不休将无用的俘虏全部杀光。所以司法部门针对这种情况已经有明智的规定,被出卖的俘虏必须为卖主服行5年的短期劳役,等于是用劳力来抵付赎金。这些侵入罗马帝国的民族,早已将大批吃不饱而又惊恐万分的省民赶到意大利,他们害怕挨饿更甚于受到奴役。等到罗马和意大利发生灾难,居民四散开来就逃到最偏僻遥远的地方,把那里当成安全的避难所。
当哥特骑兵部队沿着坎帕尼亚和托斯卡纳海岸,一路散布恐怖和毁灭时,与阿根塔里亚海峡只有一水之隔的小岛伊吉利乌姆,由于海洋的阻绝倒是逃过一劫。在离罗马这样近的一个僻静地点,浓密的树林里隐藏着人数众多的市民。有很多元老院议员的家庭在阿非利加拥有大量世袭产业,要是他们明智决定及早离开,就可以安全抵达欢迎他们的行省,不仅获得安身立命的场所,更可躲开家破人亡的灾难。
在逃难的人群之中,高贵和虔诚的普罗巴[345]最有名望,她是彼得洛尼乌斯统领的遗孀。在这位最有权势的罗马公民去世后,她仍旧是阿尼西安家族的大家长,运用个人的财产支付了三个儿子先后出任执政官所需的花费。当城市被围以及被哥特人占领后,普罗巴以身为基督徒的那种听天由命的态度,忍受重大的财产损失。当她登上小船后,这时身在海上的她看见自己的府邸已被烈焰吞噬。最后她带着女儿拉塔娅和孙女德米特里阿斯,也是受到景仰的贞女,一起抵达阿非利加海岸。这位贵夫人把自己产业变卖所得的款项,慷慨解囊仁慈施舍,减轻了许多流亡和被俘的人的痛苦。但就连普罗巴这样的家庭,也无法避免赫拉克利亚安伯爵贪得无厌的压榨。他竟然滥用婚姻的名义,使出极为卑鄙的手段,将罗马最高贵的妇女卖给荒淫而又贪婪的叙利亚商人。
意大利的难民沿着埃及和亚细亚海岸散布在那几个行省里,一直到遥远的君士坦丁堡和耶路撒冷。在圣杰罗姆和他的女弟子停留的伯利恒小村的僻静居所,挤满了无数不分男女老幼的乞丐,这些人过去都有显赫的地位和富有的家世,如今落到这种地步难免让人不胜唏嘘。罗马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使得帝国一下子陷入悲伤和恐惧之中。过去的伟大和现在的败坏形成极为可笑的比照,不禁使得轻信的人们夸大了这座城市之后所遭受的痛苦。教士把东方预言家高深的隐喻用在新近发生的事件上,有时就会将首都的毁灭和世界末日混为一谈。
人类对所处的时代在天性上会产生一种强烈的倾向,难免轻视优点,而极力渲染罪恶。然而,当开始时的激动情绪缓和下来,对真正的破坏状况进行公正的评估,有知识而明理的当代人士不得不承认,罗马在建城初期遭到的高卢人的重大伤害,比起衰败以后在哥特人手下的破坏要更为严重。11个世纪的经验使后代子孙提出了一个更为奇特的对比,他们用充满信心的语气肯定,阿拉里克从多瑙河畔引进蛮族给罗马带来的蹂躏,远不如查理五世[346]率领的部队所造成的破坏为烈。这位自封为罗马皇帝的正统基督教君王,竟对自己的臣民采取敌对行动。
哥特人在6天后就撤离罗马,但罗马却被帝国主义分子据有长达9个月之久,每个钟头都为凌虐、淫乱和掠夺的罪恶犯行所污染。残暴的队伍承认阿拉里克是他们的领袖和国王,他的权威对他们产生约束和制裁作用。担任联军统帅的波旁在攻城时光荣牺牲,主将之死使得军纪荡然无存,因为这支军队是由意大利、西班牙和日耳曼三个独立民族组成。
在16世纪初叶,意大利的生活方式和习性显示出人类的极端堕落。他们把社会处于动乱状况所常见的杀戮罪行,与滥用权谋和奢华所产生的邪恶技能,非常巧妙地结合在一起。那些冒险家毫无原则,完全不顾爱国主义和宗教信仰所具有的正确观点,竟然攻进罗马教皇的宫殿,他们可说是意大利人里最放荡的浪子。
就在同一个时代,西班牙人使旧大陆和新大陆为之战栗失色,但他们不可一世的英勇行为所赢得的盛名却被阴郁的倨傲、贪婪的搜刮和无情的暴虐所玷污。为了不择手段追求虚名和财富,他们反复试验发展出最恶毒和最有效折磨囚犯的方法。很多在罗马剽掠的卡斯蒂利亚人,他们熟悉“神圣宗教裁判所”的招数,或许还有一些志愿军刚从征服墨西哥的战场归来,更是此道的老手。
日耳曼人没有意大利人那样堕落,也不像西班牙人那样残暴,这些来自山那边的武士,在满是乡土气息甚至蛮横粗暴的外貌下,掩藏着简朴而纯良的心地。但他们在宗教改革开始后,受到路德的精神和教条的启示,最大的乐趣是污辱和摧毁天主教信仰所供奉的圣物。他们肆意仇恨各种职称和等级的教士,毫无怜悯之心,而罗马城的居民中,这些人员占有相当大的数量。他们燃起宗教的狂热,甚至要推翻“反基督”的教皇宝座。这个精神上已经堕落的巴比伦,只有靠着血与火才能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