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高卢的罗马人在蛮族统治下所受的待遇(第2/2页)
各种矛盾对立或有意为之的讹传,能够缓和或夸大高卢的罗马人在墨洛温王朝统治下所受的压制,我们现在有办法识别其中的不实之处,可以不加理会。征服者从未颁布过任何有关奴役或籍没罗马人的普遍性诏书,但是一个堕落的、会用文雅与和平这些冠冕堂皇的名目来为自己的软弱找借口的民族,在凶狠蛮族的武力和法律之下,他们的财产、自由和安全必定会受到无礼的侵犯。某些人受到的伤害是极个别的、非常规的,绝大多数罗马人在变革以后还能幸存,仍旧保有财产和市民的特权。他们的土地有相当大部分为法兰克人强行取走,能够保有剩余的产业并豁免贡金倒也是件好事。同样无法抗拒的暴力扫过高卢的各种行业和生产制造,摧毁皇家专制政府精心策划和所费不赀的行政体系。省民经常为《萨利克法典》或《里普利安习惯法》的野蛮司法制度而痛心不已,但是与私人生活有密切关系的婚姻、遗嘱和继承,还是遵从《狄奥多西法典》的规定。
一个心存不满的罗马人能够表明个人的愿望,可以追求或是屈就蛮族的头衔和地位,可以获得国家的荣誉以满足个人的野心。罗马人的教育和禀性使他们特别有资格担任政府的职务,很快产生好胜之心重燃对军事的热情,可以与胜利的日耳曼人一起在队列里行军,甚至率领一支部队。我不打算列举将领和官员的名字,[434]来证实墨洛温王朝宽容大度的政策。勃艮第最高指挥官的职位加上大公的头衔,连续委任给三位罗马人,最后一个是权势极大的马摩卢斯。[435]他在拯救了君主政体的同时,也带来了动乱不安,出任奥顿伯爵这个职位时排挤他的父亲,后来在金库留下30泰伦的黄金和250泰伦的银块。在几个世代里,生性蛮横和大字不识的蛮族,被排除在教会的高位和神职之外。高卢的教士几乎为土生土长的省民所包办,有些甚至高居尊贵的主教职位,傲慢的法兰克人不得不俯伏在臣民的脚下。
战争中损失的权力和财富在宗教的迷信中逐渐恢复,在与尘世有关的事务中,《狄奥多西法典》是教士通用的法律,而蛮族的司法制度可以放心地用来保障个人的安全。一个副辅祭就抵得两个法兰克人,安特卢斯逊与神父受到同样的尊重,而主教的生命远高于一般标准,受到重视的程度可达900金币。[436]罗马人用基督徒的宗教和拉丁人的语言与征服者建立联系,[437]但相较于奥古斯都时代和使徒时代的简明纯洁,他们的语言和宗教已经堕落到极为不堪的地步。迷信和野蛮的发展迅速而普遍,对圣徒的崇拜蒙蔽了平民的眼光,让他们不再注视基督徒的上帝。条顿语的字句和发音,使农民和士兵粗俗的方言受到影响而产生讹误,然而像神圣的宗教仪式和社交的往来仍然使用拉丁语言,这就根除了出身家世和战争胜利带来的差别待遇。高卢的民族在法兰克人徒有虚名的政府统治下,逐渐变得无所适从。
法兰克人与高卢的臣民混杂以后,能够提供人类最有价值的礼物,就是法治的自由精神所形成的体系。国王的继承来自世袭但权力受到限制,在他之下,首长和律师可以在巴黎原来恺撒居住的宫殿进行讨论。邻近的场地是皇帝校阅佣兵兵团之处,现在被用来召集自由人和武士举行立法会议。在日耳曼的森林里勾画出的简陋的模式,可以借重罗马人在民治方面的智慧加以修饰和改进,但小心谨慎的蛮族要保障个人的自由独立,对政府的苦心投以轻视的眼光,每年3月的年度会议只有无疾而终。高卢的征服造成民族的分裂,几乎到达完全瓦解的程度。[438]这样一个君主体制在司法、军备和税务方面没有留下任何建树,克洛维的继承人在人民放弃立法和行政的权责后,既没有决心也没有实力推动这方面的工作,只是利用皇家的特权任意地掠夺和谋杀。喜爱自由使得毫无王法的法兰克人藐视秩序,而又期望享有不受惩罚的赦免权,这使得个人的野心受到鼓舞,带来耻辱的后果。
在克洛维死后75年,他的孙子勃艮第国王贡特朗,派遣军队侵入哥特人据有的塞普提马尼亚或称朗格多克地区。勃艮第的部队、贝里、奥弗涅和邻近地区都为有希望获得战利品而兴奋不已。这群乌合之众在日耳曼或高卢伯爵的旗帜下进军,攻击的力量极为衰弱以致毫无成效。然而无论是友善还是敌对的行省,在不分好坏的狂暴行动下变得残破不堪。麦田、村庄甚至教堂都被放火烧毁,居民遭到屠杀或被拖走成为俘虏。在秩序大乱的撤退中,5000名缺乏人性的蛮子死于饥饿和自相残杀。等到虔诚的贡特朗谴责首领们的罪行和疏忽,威胁要对其即刻处以极刑而不是合法的审判时,他们将不幸的状况归咎于民众无可救药的堕落和腐化。这些首领说道:“没有人再畏惧或尊敬国王、公爵或是伯爵。每个人都爱做坏事,毫无顾忌地从事犯罪的勾当,稍为加以纠正就会立刻激起暴乱。如果行事鲁莽的官员竟敢指责或制止这些叛逆的臣民,很难活着逃过他们的报复。”就是这同一个民族,用令人发指的恶行显示出过度滥用自由的结果,后来却能用荣誉和人道的精神来弥补过失,现在服从一个绝对权力的君主,从而获得安慰和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