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许明月记得很清楚的一……

许明月记得很清楚的一件事, 就是有一次班主任看着挤的满满当当,一整个教室的学生,都快挤到讲台处的班级, 望着他们突然感慨了一句:“要是一个班只有三十个学生就好了!”

九十多个学生,每人说一句话, 班级就吵的跟什么似的, 老师也不好管, 平日里学习就只抓前三十名的那些,至于后面的学生,老师对他们最大的期望, 就是上课请睡觉,不要讲话影响别的学生学习。

而在许明月的私心里,要是初中部一时半会儿无法建起来的话, 还要预留一些教室,作为初中部来使用, 毕竟阿锦没两年就要上初中了。

晚上许明月和孟福生回来,江天旺便叫了许明月夫妻、江建军、许红桦等几个大队干部, 去大队部的会议室开会。

现在临河大队‘富裕’了,大队部晚上都能用上油灯了,一盏昏黄的, 由墨水瓶子盖钻孔, 将桐油倒入墨水瓶子中, 自制的煤油灯, 就这么点亮在大队部的会议室里。

许红桦先问了江天旺:“书记,你知道我爹啥时候回来吗?”

这马上要过年了,许金虎作为家里的一家之主,往年在蒲河口农场当生产主任时, 再忙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今年许金虎当上了革委会主任,到这个时候了,还没回来。

气的江天旺拍了下桌子,拍出一叠报纸在桌子上,怒道:“回来?回来个鬼回来,外面人就跟疯了一样,说要闹革命,连过年都要革命!”

其他人被吓了一跳,江建军距离江天旺坐的近,伸手把他拍来的报纸抽了过来,给在座的人都递了一张,许明月手里拿到的是一张《解F日报》一月份发的文章,头版头条就是《在两条路线和夺权斗争进行的这样尖锐激烈的时刻,我们怎能丢下革命和生产,去过春节呢?不能!不能!坚决不能!》注①

那么大的字,即使会议室灯光昏暗,她都看了个清清楚楚,吓的战术性后仰。

她在书上、电视上看过一些对这个时代的描写,但到底没有亲身经历来的深刻,看到这个头版头条,也不由感叹不在这个时代,根本无法感受这个时代的疯狂,几乎是整张报纸都刊登着所谓的‘读者来信’‘倡议书’,要‘抓革命,搞生产,巩固刚刚夺来的大权’。

孟福生手里拿着的,正是《人报》的头条,第一篇就是《绿岛市革命造F委员会给至高领导的致敬电》,里面内容赫然是绿岛市革委会向大领导汇报的他们今年在绿岛闹革命取得的战果,已经倡导‘革命化’过春节,也就是春节要过,但是要热火朝天的过,要组织所有的人,去刨冰,去筑堤,去修水利,要在大年初一组织社员们去掏大粪,去起猪圈牛圈,要吃忆苦思甜饭!注②

所谓的忆苦思甜饭,就是不放一粒米,吃用水煮的糠皮。

许明月看的‘嘶’了一声,再度忍不住战术后仰!

大山里面的人去蒲河口兑换‘糠米’吃,就已经突破她的极限了,毕竟这玩意儿在她从小到大的世界里,都是猪吃的玩意儿,但糠米里面至少还有细碎的米,且米多糠少,可水煮糠皮,那就是纯粹的糠皮,许明月简直无法想象,这玩意儿煮出来,要怎么吞咽的下去。

她从孟福生那张报纸上抬起头,震惊的看向江天旺:“叔,这不是真的吧?”

江天旺呵呵笑了一声:“咋不是真的?你往下看!”

许明月就顺着他的话,继续往报纸下面看,就见下面是最高院发出的今年春节不放假的通知。

这可是一份正式通知,且来自政府部门的最高院!

江天旺这算是正式回答了许红桦的话了,今年这个年,许金虎是回不来了,甚至是他,大年初一就要回到水埠公社主持工作。

水埠公社可不是消息滞塞偏僻的大河以南,一般人没有车没有船,都过不来,水埠公社是水路交通要道,这些个报纸上的通知一出来,今年原本就疯狂的‘闹革命’更是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水埠公社要不是有许金虎的武力镇压,简直都要乱了套,全国各地的报纸全都在倡导‘革命化春节’。

也就是回到临河大队,看到平静如旧的大河以南,江天旺才能暂时的舒口气。

抓生产的许红桦也看完了他手中的报纸,这些报纸每张都不一样,但上面刊登的意思基本都大致相同,这也是江天旺这次回来的原因,对许明月、许红桦、江建军等人说道:“虽说公社里有我和老许两个人看着,但蒲河口和大河以南也不能松懈。”他拿起一张报纸,用手轻轻弹了弹,“要响应上面的号召,不准放鞭炮,不准烧香拜佛,不准滚龙舞狮,不准大吃大喝铺张浪费,不准赌博!”他看着许红桦说:“临河大队的生产也要抓起来,大河以南的所有人都不能停下来,你要组织好人手,带人继续去挑堤坝,去筑堤,修水电站的人也都要回来,去修水利。”

许红桦望着窗外已经鹅毛一样的大雪,震惊地说:“就这天气,你让所有人都去挑堤坝?”

他们冬天一直都是要挑堤坝的,只是过去是晴天去挑,下雨和下雪天是不挑的。

生长在河边的人,湿气原本就重,容易得风湿、老寒腿,一到冬天就钻心的疼,冬天要是没有火桶,简直都过不下去这个冬,这两年冬天又格外的冷,往年都睡高床的人,今年见学校修建的火炕,他们虽没有水泥和红砖,但是家里的土砖和黄泥是不缺的,看了学校的火炕是怎么修的村里人,就自己用土砖和黄泥,给家里修火炕,冬日里老人的日子才稍微好过了些,身上终于疼的不是那么厉害了。

现在这样冰天雪地的,又没有足够保暖的棉花袄子,这个天让人去挑堤坝,搞不好真要冻死人的!

江天旺看了眼即使黑暗也依然能看到一些大雪落在窗框上,叹了口气,说:“那能怎么办呢?”

他是部队里出来的,服从命令服从习惯了,做事情心眼比较实诚,基本上都是上面有什么指示,他就坚决执行。

这要是许金虎在这,恐怕都拍着桌子骂起来了:“挑他个巴子!我拿卵来挑?你叫他冰天雪地去挑堤坝试试!”

可江天旺不是许金虎,在江天旺眼里,上面的命令,就是再难,他也要做,他不光自己要做,还要带着村民们一起做!

其实江天旺和许金虎一直没有和村里人说的是,在三年干旱之前,全民大!跃!进,其它公社的人全都在往高里报亩产,拿全公社所有的粮食往上交,当时许金虎坚决不瞒报,不谎报,该多少粮食就多少粮食,多的一粒都没有,他虽然也生出过多报的心思,但到底是军人出身,被许金虎瞪着个牛眼骂了后,就没再管,将所有生产的事全都由着许金虎去搞,两个人当时是被记了处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