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得看好她(第2/3页)
宜安郡主步子一顿,这么晚了,他去京兆府干什么,难道,是为了王十六?
京兆府衙。
厅堂中灯火通明,府尹待仆役上了茶,这才笑道:“子仁夤夜前来,为着什么事?”
他虽年轻,职级也在京兆府尹之下,但满朝文武没人敢轻慢他,只不过此时已经犯夜,为什么急事让他亲自跑一趟?
裴恕颔首欠身:“听说进奏院有人上报殴斗,请贵府拿人?”
“正是,”府尹这下明白了,他是想来说项,让他尽快抓捕王十六吧,听说那女子粗鲁蛮横,对他百般纠缠,让他避之如洪水猛兽,王十六犯了事,他自然要推波助澜,解决掉麻烦,“王十六纵容手下伤人,事实清楚,我明天就让人押她到堂。”
“受伤的是魏博人,动手的也是魏博人,与京兆何干?”裴恕淡淡道,“进奏院虽设在京兆,却不受朝廷调遣,唯节度使马首是瞻,依我愚见,不如将此案发回魏博,让他们自己解决。”
府尹顿了顿。这话听起来公平公正,但偏向于谁,一目了然。外界都说他厌恶王十六,但深更半夜亲身前来,只为替王十六摆平官司,何曾有丝毫厌恶?“子仁高见,等明日王崇义再来催促,我就让人把此案发回魏博审理。”
裴恕慢慢饮一口清茶。有京兆府的处理作为先例,那么长安、万年两县,大理寺和刑部自然也会援例处理,至少眼下,她是安全的。但她太野。
重伤王崇义的侍卫,为的是各个击破,最后击杀王崇义,可王崇义还有许多内幕不曾吐出来,眼下还杀不得,不能让她由着性子胡来。
他得看好她,约束她,军国大事,半点也错不得。
翌日,薛府。
开门鼓还没响,周青便已经起了床,全副武装,守在二门之外。
昨日重伤了王崇义的手下,听说王崇义已经报到了京兆府,要来拿人审问,到时候他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让那些人惊扰娘子。
“你一大早,只管在外面走来走去做什么?”门内传来王十六的声音,周青回头,她正在窗前梳头,乌油油一把好头发握在手里,那手极白,头发又极黑,黑白分明,让人心里突地一跳,半晌才道:“我怕京兆府过来拿人,惊扰了娘子。”
“怕什么,”王十六挽上发髻,“咱们是魏博的,不属京兆管,王崇义也是,但凡有来拿人的,就让他先去魏博要文书。”
那日决定对王崇义下手,她便想好了这条
退路,祭出王焕这面大旗,就算是京兆府,也未必敢轻易动她。
周青顿了顿:“还得防着郡主府的人来闹事。”
王十六挽好发髻,将发尾塞进去藏好,用一根素银簪子别住:“要是来了,就打回去。”
她猜得到宜安郡主的用心,给她一个下马威,好让她知难而退。她要是怕这个,也就不会追着裴恕来长安了。
“是。”周青低着头,眼前晃来晃去,始终是她攥了满把的头发,不敢再久停留,“我去前面看看。”
“那么冬至宴,娘子去不去?”锦新提着食盒进来,“我打听过了,宜安郡主府的冬至宴办得极是隆重,差不多的皇子皇孙、达官显贵都会出席。”
王十六心中一动。那么,裴恕呢,他去不去?
两个时辰后,宜安郡主府。
“你说什么,”宜安郡主抬眉,“京兆尹把案件发回魏博审理了?”
“是。”侍婢低着头,不敢看她的怒容,“王将军还等在外面,想求见郡主。”
“不见,让他走。”宜安郡主冷冷道。
一大早她还打发管事去京兆府递了话,要府尹严惩王十六,结果竟如此处置,分明是没把她放在眼里!蓦地想起裴恕,昨夜他不惜犯夜,亲身去了京兆府衙,这个处置,难道是他授意?但他一向不是最讨厌王十六的吗?
百思不得其解,唤过管事:“你去一趟薛家,给王十六送张请帖,就说冬至宴时,裴郎也会到场。”
她死活都要缠着裴恕,留下这个钩子,必定能钓她过来,到那时候,自然要让她知道,跟她作对,是什么下场。
宫城,嘉宁帝寝殿。
啪,嘉宁帝将一颗黑棋落在棋盘中央:“朕听说,宜安这次的冬至宴办得很热闹,凡是排得上名号的人家全都下了帖子。”
裴恕轻轻落下一颗白子:“臣并没有留神。”
心里却是明镜一般,这次请的人确实极多,朝中重要官员的子弟几乎全在受邀之列。正在立储的关键时候,潞王不方便与重臣联络,便由宜安郡主出面联络他们的子弟,也不失为一种拉拢的办法。“臣这就去查。”
“查不查的,有什么要紧,你也收了帖子吧?”嘉宁帝又放下一枚黑子,“到时候好好看看,回来跟朕说说。”
裴恕顿了顿,他原本,是不想去的,但嘉宁帝显然自然有他的用意。起身道:“臣遵旨。”
啪,嘉宁帝又落下一子,与之前的黑子连起来,将一大片白子围死在中间:“九郎,你输了。”
棋盘上零零星星,白子只剩下几小片,裴恕看了一眼:“臣学艺不精,惭愧。”
“行了,你下棋是朕教的,你要是不精,岂不是要怪在朕这个老师头上?”嘉宁帝笑起来,“你去忙吧,王焕与突厥的事,年前一定要查清楚。”
“是。”裴恕行礼告退,走出几步,忽地听见嘉宁帝问道:“听说昨夜你去了京兆府衙?一向最守规矩的裴郎犯夜出行,插手别的衙门办案,有趣。”
裴恕回头,他脸上带着笑,眼睛里却没有,心里不觉一凛:“魏博形势复杂,此时不宜节外生枝。”
“所以你对王十六,没有私心了?”嘉宁帝摆摆手,“你自己拿得准就好,退下吧。”
裴恕退出殿外,自己心里也有点拿不准。
没有私心吗?他固然是不想节外生枝,也是想守此前对王十六的承诺,但他也可以不用赶得那么急,今天再派人传话也不迟。连夜赶去,是不是担心京兆府会连夜拿人,让她受牢狱之苦?
冷风一吹,头脑越发清醒。嘉宁帝固然不希望他与宜安郡主有瓜葛,但更不希望他与王十六来往,要想继续做嘉宁帝的股肱之臣,那么,就不能跟任何一方势力扯上关系。
只是她。迈步走下青玉台阶,只觉得眼皮上一热,那夜她红唇吻过的地方,不受控制的,再又发起烫来。可鄙,可耻,明知道她别有用心,竟还被她动摇至此。
裴恕慢慢调匀着呼吸,穿过前殿。河朔未平,王焕通敌卖国,在这个节骨眼上,决不能失去嘉宁帝的信任,十数年心血谋划,无数人抛头颅洒热血,绝不能因为一个王十六,再生枝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