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跟我回去(第2/3页)

人可真是古怪啊。王十六在晦涩的心绪中回头,月亮照得四野明亮,薛临已经落后她很远了,伏低身子抓着缰绳,疲惫强撑的模样。

心里一紧,王十六拨马回去,伸手扶住:“哥哥,你怎么了?”

薛临扶着鞍桥坐起,苍白的笑容:“没事,走太久了,有点累。”

可他们才走了不到两个时辰,从前在南山时,他可以陪她骑上一整天的马,从山腰到山上跑无数个来回,从不知疲倦。

而且上次,他抱她的时候,险些摔倒,他到底怎么了?心里不安到极点,王十六替他勒住缰绳,低着声音:“哥哥,你的伤是不是没好?”

这些天她想过很多次,薛临那次伤得极重,她亲眼看着那把刀穿透他的胸膛,流了那么多血,他身体虚弱,也许就是伤没全好的缘故。

薛临心里一跳,借着月光打量,她眼中透着浓浓的担忧,疑惑,但,没有他害怕见到的神色。轻轻笑了下:“差不多都好了,只不过吴大夫叮嘱我不要劳累,所以我逮着机会,就要偷懒休息。”

他说得如此轻松,王十六紧紧悬着的心放下些,握着他的手:“那我们不走了,早些休息吧。”

“没事,慢慢走,”薛临慢慢调匀着呼吸,“不妨事的。”

“还是早些休息吧,”王十六抓着他的缰绳,不许他再走,“我也累了。”

薛临安排得这么周密,一定能瞒过裴恕,就算瞒不过,她也绝不会跟裴恕走。从前裴恕奈何不得她,现在裴恕,也同样奈何不得她。

薛临迟疑着,裴恕太难对付,若不尽快赶路,只怕就要被他追上。

“娘子,郎君,”周青拍马过来,“不如我先回魏博通知璃娘夫人,早早接应,这样就不怕了。”

“好,”王十六心里一宽,拍拍他的手,“那就辛苦你了,青奴。”

“奴该当的。”周青低着头,心跳一下子快到了极点,深吸一口气,拍马奔出去。

“哥哥,先休息吧,”王十六挽住薛临,“明天我们早些走,来得及的。”

薛临随着她下马,驿站是住不得的,太容易被发现,路边有座土地庙,掩上柴门挡住风,不敢点火,怕引来注意,一行人便蜷缩在屋角的干草堆上,胡乱休息一晚。

她累坏了,靠在他怀里很快就睡着了,薛临睡不着,悄悄吃了药,一遍一遍,抚着她冰凉的面颊。

她是节度使的女儿,宰相的未婚妻子,她原本可以有最尊崇,最肆意的人生,如今却躲在这破庙里,坐在冰冷脏污的地面上。裴恕不会放手的,他自己爱着,所以太清楚裴恕看她的目光,是如何刻骨铭心。若是跟他在一起,她今后还是得东躲西藏。

为了他,值得吗?

***

“郎君,”排查各个城门的人陆续回来,向裴恕禀报,“王女郎从城北门出去了。”

“城北门外大道上有马蹄印,一路向北去了!”

城北门,她要去范阳。那里毗邻突厥,形势复杂,有利于隐藏,而且那里离长安很远,单是一来回的路程,就足够拿捏他。好个狡诈的薛临!但,范阳苦寒荒凉,此时还是冰天雪地,她心疾严重,又刚受过伤,薛临竟全然不顾了么?

裴恕眯了眯眼,她把薛临当成宝贝,拼着一死也要见他,可薛临对她呢?连她的死活都不顾,负心薄幸之人,也配跟他抢!

沉声分派侍卫:“一路去南山。”

薛临最擅长声东击西,他先前曾搜查过南山,正常来讲多半不会再搜,难保薛临不会杀个回马枪。

“一路去魏博。”

薛临已经是丧家之犬,毫无倚仗,但她还有魏博的兵马,王存中虽然态度暧昧,但璃娘对她极好,难说不会为她出头。

“剩下的,随我去范阳。”

眼下最明确的线索都指向范阳,他须得走一趟,亲自查证。

***

翌日。

王十六五更不到便启程出发,天还是黑的,怕暴露行踪不敢举火,只在灰蒙蒙的天光里摸索着前行。

“阿潮,”薛临拍马赶上来,递过水囊,“喝点水吧。”

王十六接过来打开,天气太冷,水已经冻住了,笑着说道:“冻住了,需得晒晒才行。”

薛临顿了顿,昨夜走得急,匆忙中只带了这一个水囊,特意为她留到现在,哪知道还是喝不成。

就连早起用饭,也只是几块冷透了的胡饼,连他都觉得粗粝难以下咽,何况是她。

“走吧,”王十六没留意到他黯然的神色,“若是快的话,今晚就能到魏博地界了。”

“好,”薛临笑了下,伸手接过水囊,“我们快些。”

将水囊放回鞍袋,她加上一鞭,飞也似地跑了出去,薛临紧紧跟着,这样的日子,他还要她过多久?

***

太阳升得更高时,裴恕在大道上勒马。不对。

昨夜刚追过来时,马蹄印杂乱纷仍,看起来至少有五六匹,但这十来里路只剩下孤零零两匹马的印迹。薛临带她逃走,无论如何,绝不可能只有两匹马。声东击西之计,引着他往北,那么他们,必然另寻了出路。

拨马回头:“去魏博。”

他们已经毫无倚仗,而他随时能调动军队,唯有去魏博,赌王存中会帮她,这是他们唯一的胜算。

“快马去洺州,向黄刺史借兵。”

“快马去魏博,通知王全兴。”

***

入夜之时,路边出现魏博的界碑,王十六勒住马:“哥哥,我们到魏博了!”

心里欢喜到了极点,周青若是快的话,此时必定已经联络到了王存中,大军说不定很快就能来接应,就算裴恕追来,她也不怕。

侍卫点起火把,薛临催马赶上,借着摇曳的火光,看见道边另一块界碑,是洺州的,此处三道交界,一边是成德,一边是魏博,另一边是洺州。

王十六在火光下看他,他脸色在苍白中透着灰,又有些发青,看起来疲惫到了极点。连忙下马扶住他:“哥哥,我们今晚就在这里歇吧。”

心疼极了,都怪她,今天她着急赶路,一整天马不停蹄,他从来什么事都依着她,便是累成这样也不曾说过一声,她怎么能这么大意!“哥哥,明天晚些起,不着急的。”

薛临慢慢下马。心跳快到了极点,呼吸都有些艰难,此处三道交界,形势复杂,并不是好去处,然而。向她微微一笑:“好,就在这里歇吧。”

声音喑哑得很,带着喘,断断续续,先前就有的疑惑越来越深,王十六停住步子:“哥哥,你的伤是不是很严重?不要瞒着我。”

“我没事,”薛临抚了抚她冻得冰凉的脸,“这大半年为着养伤,极少活动,所以有些不习惯,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