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1559—1563年(第46/49页)
卢克大吃一惊。“万万扔不得!”
“不是扔,而是埋——仪式自然不会省。明天天一亮就主持埋葬仪式——除了你,只找一两个牧师。今天晚上,吩咐乔治·考克斯在教堂内掘一个洞——具体地点不要告诉别人。”乔治·考克斯是王桥的掘墓人。“把圣骨连同金匣子一同埋下去,再让乔治把地面重新用石板铺好,毫无痕迹。”
卢克皱着眉头思索。“等大家来参加典礼时,已经安排妥当了。就是不知道他们会怎么议论?毕竟圣徒不见了。”
“在铁栏杆上贴一份告示,说圣阿道福斯葬在教堂之中,之后讲道时再解释一番,说圣徒没有离开,仍然在此庇佑我们,只是为了保护圣骨免受亵渎,已将其藏在秘密墓穴之中。”
“妙!”卢克由衷佩服,“会众心中释然,清教徒也没办法反对。他们的抗议,就像火药粉分崩离析。”
“好比喻。可以用在讲道里。”
卢克点头应承。
内德说:“那么就这么安排。”
“我还得找教区参议会商量。”
内德不由得嫌他婆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笑着说:“没必要。你可是候任主教,一切由你定夺。”
卢克一脸不自在。“还是把原因解释清楚得好。”
内德不想跟他争论一个假设的问题,于是说:“就按你的意思吧。黎明时我会过来观礼。”
“好。”
内德拿不准卢克会不会反悔。或者该提醒一句,他欠自己一份人情。“我很高兴女王陛下采纳了我的意见,认为你是王桥主教的合适人选。”
“内德,我感激不尽,谢谢你这份信任。”
“相信咱们以后会携手化解宗派仇恨。”
“阿门。”
倘若有哪位牧师反对埋葬圣骨,卢克说不定还会变卦,但眼下能做的都做了。内德打定主意,日落前再来找卢克,看他定了主意没有。
他辞别卢克,走进中殿,穿过林立的圆柱、飞扬的拱券、斑斓的彩玻璃;四百年来,这座建筑该见证了多少是非善恶。他刚迈出西门,正好碰见玛格丽挽着鱼篓回家。玛格丽也瞧见内德,朝他走来。
两人站在教堂门廊,玛格丽问:“办妥没有?”
“应该避免了一场打斗。我劝服卢克明天凌晨把圣骨藏在秘密地点,这样也就打不起来了。”
内德以为玛格丽会喜不自胜,想不到她反而一脸惊恐,愣了好一会儿才说:“不!不是这个意思。”
“你究竟想说什么?”
“一定得打起来。”
“你对暴行不是一向深恶痛绝吗?”
“斯威森非死不可!”
“嘘!”内德连忙抓住玛格丽的手肘,把她拉到教堂里面。北面侧廊有一间供奉圣丁夫娜的礼拜堂,这位圣徒名声不够响亮,小礼拜堂里空无一人。里面原本挂着她被斩首的油画,因为清教徒不满,已经取走了。
内德握起玛格丽的双手问:“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斯威森非死不可?”
玛格丽一语不发,但从表情上就能看出,她内心在激烈挣扎。内德耐心等她开口。
玛格丽好不容易说:“巴特出门的时候,斯威森夜里到我房里来。”
内德骇然盯着她。她惨遭强暴——下手的是她的公公。下流无耻——禽兽不如。他血脉贲张,又不得不压抑怒火,冷静下来。他有一连串的问题要问,但答案再明显不过。“你不从,但他力气太大,还威胁说倘若你叫救命,他就说是你勾引他,大家只会信他。”
玛格丽泪如泉涌。“我就知道你会明白。”
“衣冠禽兽。”
“我真不该告诉你。也许明天主会带走斯威森。”
内德暗暗发誓,倘若主不会,就交给我好了。他只说:“我再去找卢克,明天一定要打起来。”
“什么法子?”
“不知道,还得想一想。”
“不要搭上自己的命,不然我更加生不如死。”
“快提着鱼回去吧。”
玛格丽犹豫半晌,才开口说:“世上我只信得过你一个人。只有你。”
内德点头说:“我知道。回家去吧。”
玛格丽抬起袖子,擦干眼泪,转身出了教堂。内德等了一分钟才出去。
要是斯威森此时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一个健步冲上去,掐住他的脖子,直到他断气——要么就是给斯威森一剑刺中。他满腔怒火,顾不得恐惧、顾不得一切。
他转身望着座堂庄严的西墙。英格兰的雨不疾不徐,打湿了墙面。信徒从门廊穿过去,是为了找寻上帝,自己怎么可以想着杀人害命?可他现在满脑子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竭力说服自己。醒醒吧,和斯威森动手,你未必打得过他,就算你赢了,也要因为杀害贵族赔上一条命。好在你有头脑,斯威森是个蠢货,赶快想个计策,除掉那个浑蛋。
他转身走上集市广场。一到周六,广场上总是挤满了人,今天来了许多参加庆典的客人,更是热闹非凡。平常路过摊铺,他都不自觉地观察价格是涨是跌,什么货多、什么短缺,客人拿了多少钱、买了什么,今天则不同。遇见熟人打招呼,他听在耳朵里,但除了招手示意、漫不经心地点头,压根不晓得攀谈。他走到家门口,迈了进去。
母亲渐渐老去,终日郁郁寡欢。爱丽丝整个人像缩小了,走起路来总弓腰驼背。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她问起内德的差事,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他答什么总是半听不听。从前,母亲对朝中事务总是听得津津有味,对宫内的规矩礼仪也爱刨根问底。
不过,内德早上出门再回来,其间像是出了大事。母亲和家里的三个下人都在大厅里:管家珍妮特·法夫、她的跛脚丈夫马尔科姆和夫妇俩十六岁的女儿艾琳。四个人都喜气洋洋,一猜就是有什么喜讯。母亲一见到他,立刻喊:“巴尼回来了!”
内德暗想,总算有一件好事。他勉强笑着问:“他人呢?”
“他坐着飞鹰号到了库姆港,派人送信回来说正等着领工钱——三年的工钱呢!领了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