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 1583—1589年(第15/45页)
执达吏说:“不许带珠宝。我要检查。”
路易丝没有答话,一转身,昂首挺胸地出去了。
皮埃尔急不可待。这个女人很快要受自己摆布了。
侯爵夫人和吉斯家并无亲缘,在宗教战争中还站在敌方一边,但皮埃尔总觉得和她是一类人。他虽是吉斯家的谋士兼刽子手,却因为出身低微,一直遭受冷眼。论权势、论赏赐,府上下人没人能和他相比,可他毕竟只是下人,作战会议上少不了他,但家宴上从来没有他。他无处泄恨,但可以在路易丝身上出出气。
路易丝回来了,她手里拎着一只皮包,塞得鼓鼓囊囊。执达吏说到做到,打开皮包,把东西全倒了出来。她带了几十件华美内衣,有丝质的也有亚麻的,都绣了花样子,打着丝带。皮埃尔不由得猜想她绿裙子底下穿了什么。
她改不了盛气凌人,把皮包递给皮埃尔,好像当他是脚夫。皮埃尔没有点醒她。时候还不到。
皮埃尔领着她出了门,比龙和布罗卡尔在外面候着,牵了四匹马,其中一匹是给侯爵夫人的。四人骑马出了尼姆府,经圣雅克门进到巴黎城,沿着圣雅克街上了小桥,再穿过城岛,一直来到一栋朴素的联排房子前。这里离吉斯府不远。皮埃尔吩咐比龙和布罗卡尔牵马先回府,接着带路易丝进了门,说道:“夫人住顶层。”
她紧张地问:“这儿住的都是什么人?”
他据实以对:“每层都有住客,大多都为吉斯家效过力:一个上了年纪的先生,一个眼力不济的缝衣妇,一个偶尔翻译东西的西班牙妇人,都是体面人。”而且谁也不想因为得罪皮埃尔被扫地出门。
路易丝好像放了心。
两个人来到楼上,路易丝气喘吁吁,发起牢骚:“这么高,要累死人了。”
皮埃尔暗暗高兴。她答应要住下来了。
女仆对两人鞠躬行礼,皮埃尔带路易丝看过客厅、厨房、洗涤室,最后轮到卧室。她又惊又喜。皮埃尔先前说陈设简陋,其实他早精心布置过:他打算常来。
路易丝大惑不解。她眼里的敌人竟然为自己慷慨解囊。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根本摸不着头脑。妙。
皮埃尔关上房门,路易丝如梦初醒。
“我还记得当年看得眼也不眨。”他双手按在她胸前。
她后退一步,不屑地说:“你以为我会做你的情妇?”
皮埃尔微微一笑。“你就是我的情妇,”他品味着这句话,“把裙子脱了。”
“休想。”
“那我要动手了。”
“当心我叫人。”
“随便叫。女仆正等着呢。”他用力一推,路易丝跌倒在床上。
她开始求饶:“求你放过我。”
“你竟然不记得了,”他大吼,“就算香槟也该叫年轻人懂得尊卑有别。二十五年前,你这么说过。”
她惊恐地瞪着他,仿佛不敢相信:“就因为这个,你就要这样报复我?”
“叉开腿,好戏还在后头呢。”
有时候宴饮之后,皮埃尔觉得酒足饭饱,微微犯恶心。他事后返回吉斯府,就是这种感觉。他最乐于见到贵族受辱,但这一次似乎过了头。他当然还要回去的,不过得歇上几天;她这一餐可不好消化。
他回到家,一进客厅,就看见罗洛·菲茨杰拉德在等他。是他给这个英国人取了让·英吉利的化名。
皮埃尔心中恼怒。他想清静一会儿,将刚才发生的事梳理一番,好叫纷繁的思绪归于平静。倒霉的是,有正事等着他处理。
罗洛打开手里的帆布袋,露出一沓地图,骄傲地说:“英国南部和东部海岸的所有重要港口。”他把地图放在写字桌上。
皮埃尔一一翻看。这些地图出自不同人之手,有些尤其美观,每一张都详尽清晰,仔细地标出了泊处、码头、险滩,叫皮埃尔暗暗赞叹。“很好,只是耗得太久了。”
“我也知道,很抱歉。因为思罗克莫顿被捕,把事情耽搁了。”
“他如何了?”
“以叛国罪处死了。”
“又是一位殉教者。”
罗洛尖锐地说:“但愿他不是枉死。”
“这话是什么意思?”
“吉斯公爵还决心入侵英格兰吗?”
“千真万确。爵爷希望玛丽·斯图亚特登上英格兰王位,欧洲各重要君主无不如此。”
“那就好。玛丽身边的守卫比从前严密,但我会想到办法,重新取得联络。”
“那么,现在就可以着手策划明年——1585年入侵?”
“不错。”
这时皮埃尔的养子进来说:“皮卡第传来消息,埃居尔·弗朗索瓦故世。”
皮埃尔惊叹:“主啊!”埃居尔·弗朗索瓦是亨利国王同卡泰丽娜王后的小儿子。他对罗洛解释:“大事不妙,他本是王位的继承人。”
罗洛一皱眉。“可亨利三世国王身体无恙,何必担心继承人?”
“亨利三兄弟先后即位,前两位国王都是早夭无子,亨利或是一般命运。”
“那如今埃居尔·弗朗索瓦故去,王位由谁来继承?”
“麻烦就在这儿:纳瓦尔国王。他是个新教徒。”
罗洛愤愤不平:“法兰西决不能奉新教徒为国王!”
“说得不错。”况且纳瓦尔国王是姓波旁的,世代与吉斯家为敌,因为这一层原因,更不能让他染指王位,“必须让教宗否决纳瓦尔国王的继承权。”皮埃尔不觉把心里的谋划说了出来。亨利公爵可以在明天之前召集作战会议,皮埃尔必须筹划妥当。“内战近在眼前,吉斯公爵将统领天主教军队。我得即刻去见公爵。”他说着站起身。
罗洛指着那沓地图:“那入侵英格兰的事呢?”
“英格兰只好再等等。”
二十四
玛丽·斯图亚特四十三岁寿辰这天,艾莉森陪她出门骑马。早上寒气逼人,呼出的气化作团团迷雾,艾莉森庆幸有小马加尔松给她取暖。一队守卫跟在她们身后;玛丽及其侍从决不许同外人说话,要是有哪个孩子递给女王一个苹果,士兵会一把夺过。
负责看守她们的换成了埃米亚斯·波利特爵士,此人是个清教徒,恪守教规,和他相比,沃尔辛厄姆都像个浪荡子了。艾莉森第一次见到有人对玛丽的魅力无动于衷。无论是玛丽轻触他的手臂,对他露出迷人的微笑,或是漫不经心地提起亲吻、胸脯、床笫,波利特只会瞪着她,好像当她发疯了似的,一语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