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2/3页)
“不。”
出乎意料地,易逢初否定了她的说法:“出去的只会有‘我们’——不会有你。”
他不仅没有顺势上车,还握住了李音搭在门边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将她拽了出去。
踉踉跄跄地走进雨幕,冰冷的雨水瞬间从头淋到脚。李音很明显愣住了,雨滴落在她苍白的面容上,很快淌出一道道水痕。
在她无措的目光中,易逢初用陌生的目光注视着她:“在这里,只要回应过虫蛹的呼唤,就会被它们取代。”
“在同学们结伴走在山林里,第一次遇到‘王霖’呼唤李音的名字时,她早就毫无防备地做出回应了,对吧?”
“李音才应该是继王霖之后的,第二个被盯上的寄体,”易逢初盯着“李音”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所有人都会活着出去,唯独不应该有你。”
“——控制这座山脉百余年之久的蛾神。”
易逢初拨开最后一层迷雾,指出躲在“李音”皮囊之下的存在的真实身份。
“李音”神色逐渐恍惚,似乎有巨大的飞蛾在她眼眸深处振翅,大片白翳浮现而出,遮蔽了棕黑的瞳孔。
“原来,你是注意到了这个漏洞……”
“李音”——不,蛾神发出轻叹:
“我本以为在突如其来的各种意外面前——尤其是在即将逃出生天的巨大惊喜之下,你能够忽略这一点。”
“可惜啊,我还为了让你放松警惕,牺牲了如此多的子嗣。这件用我孩子们的尸骨织就的外衣,不知是否合你的喜好呢?”
蛾神看着易逢初披着的银袍,语气终于脱离了伪装的惊惧不安,颇为戏谑地轻笑起来。
说着说着,祂还以一种放在人类身上十分怪异、神经质的方式,用纤细的手指抠挖起喉咙,嘴巴张合之间吐出更多新生的蛾子。
它们落出来时,甚至还在扑闪着皱巴巴的翅膀,随后孺慕地环绕在蛾神身周,既是忠实地拱卫,又是亲昵地贴近。
易逢初面不改色地回答:“多谢,衣服礼轻情意重,我还算满意吧。”
蛾神动作微顿,面色逐渐阴沉下来。
子嗣于祂而言,不过是可以不断批量生成的仆役,但这并不代表着,祂能纵容其余存在随意享用它们。
这和直接踩在祂头上有什么区别?
“明明只是肉眼凡胎……哪怕有一丝真神血脉,仍然只是蝼蚁,”蛾神弯起嘴角,笑容僵硬而诡异,像是一张覆在皮肉上的笑脸面具,“是什么给你勇气,在我面前如此放肆的?”
“无论你背后的存在多么强大,你终究不是祂!更何况,‘命运’甚至漠视你来到这里,祂也未必多重视你……”
说话间,从蛾神口中落出的飞蛾已然飞快增殖,在祂身后蠕动成一团令人望而生畏的虫群:
“以真神血裔为蛹——这会是我踏上神位前的最后一次、也是最完美的破蛹!”
“对神不敬之人,我在此诅咒你,永远被‘命运’背弃,肉身与灵魂俱化作我前进的台阶!”
蛾神扇动翅膀间,狂风怒号。
祂的每一句语言都蕴藏着无穷的力量,风在这力量的影响下,如锋利的刀片一般向易逢初袭来,很快就在他的体表割出数道参差不齐、大大小小的伤口。
血珠沁出伤口,易逢初却像感受不到痛觉一样,神情平静,并不意外。
“果然,你又是佯装失手差点放我们离开,又是混入我们之中,处心积虑,就是为了狩猎我……”
说着,他微微一笑,脸颊边细小的血痕令这微笑增添几分难言的危险,他眼中逐渐浮现惊人的食欲:“真巧,我也一直在期待着——吃掉你。”
蛾神还没来得及细思易逢初的话中深意,瞬息之间,祂的记忆被外力触动了。
易逢初藏在身后的手机屏幕上,倒计时终于清零,他在一瞬间以蛾神对于布莱斯的印象为锚点,让布莱斯降临在蛾神的记忆里!
使用完布莱斯的异能,易逢初就毫无停顿地取消了降临,故而在外人眼里,他似乎只是有一刻的恍惚,就恢复了正常。
而此刻的蛾神,也完全没有余力关注这一点异常。
在祂的记忆中,那位命运使徒的过往影像似乎骤然产生了自我意识,朝着祂转过头,温和地笑了笑。
以那双血红的眼眸为原地,一场紊乱的风暴在蛾神脑海深处掀起,卷席过祂在过往各个时间段的记忆。
恍然之间,祂逐渐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处于第几次破蛹……
是第五十次,还是第十五次?
蛾神本就是在一轮又一轮破蛹中不断变强的“蜕变与新生之神”,当祂的记忆开始倒退回数次破蛹之前,祂的能力也在逐渐变弱。
原本在体内澎湃的力量如同沙粒,被记忆卷起的一层层海浪带离岸边,无论如何也无法挽留——
这让蠕动着伸向易逢初的蛾群暂时停滞在原地,陷入对于自我状态的迷茫。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肉眼凡胎——这也是我的优势啊。”易逢初喟叹一声。
他回想之前吞食海潮圣子的经历,似乎他只有深陷在“无意识”的昏睡之中,才能体验那种褪去躯壳枷锁、灵魂无比强大的自由感。
易逢初当然不可能在敌人面前自动一秒入睡,但他可以利用本身肉体的脆弱性,强制自己进入那种“无意识”状态!
“王霖,用你的异能!”易逢初猛然转头,朝着车内厉声喝道。
现在这个时候,几乎所有毫无防备直视过蛾神的普通人都已经失去了意识。
只有王霖因为易逢初的提前叮嘱,早早紧闭双眼、抱住脑袋,额头抵住前座靠背,不敢向外看一眼。
听到易逢初的声音,他哆哆嗦嗦地开口念叨:“昏睡、昏睡、昏睡……”
他喉咙里的蛾翅疯狂扇动着,一遍又一遍发出蕴含着诅咒的语言。
虽然王霖的异能等级还不高,诅咒成形需要概率,但只要他重复尝试的次数足够多,也总会有几次成功。
随着王霖的念叨,似乎有一点微小的困意在易逢初的感知中生出,它实在是太渺小了,像是茫茫海面上泛起的一道涟漪。
若非他仔细寻找,差点把这一丝困意漏去。
易逢初抓住这一丝困意,放弃任何反抗,甚至主动抛弃了清醒,放任这丝困意的涟漪渐渐一圈圈扩大,最终掀起一阵巨浪,缓缓漫过每一寸神经。
很快,他就成功沉浸入“昏睡”状态。
而在易逢初的意识消失的瞬间,一阵恐怖的力量似乎从他体内苏醒了。
那些仿佛被刀片划出的伤口,不再流出任何鲜血,银色的光辉在一道道血痕之下绽开,恍若一枚枚藏在血肉中的鳞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