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易逢初谨慎地戴上一次性手套, 喷了几下酒精喷雾,才轻轻展开那团藏在假学姐蜘蛛腹内的信纸。
他承认,假学姐带来的这些信件确实引起了他的兴趣, 这为它争取到了宝贵的、继续苟延残喘的时间。
但它那些天花乱坠的谄媚话,易逢初当然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的。
但凡假学姐真的如它所言,有对“命运”臣服的诚意,那它早在遇见布莱斯的时候,就应该把这些信件老老实实奉上了……
可假学姐选择了隐瞒,显然是心里另有一些小心思, 想要带着这些信件逃往别处。
所以,易逢初让手机好好盯着假学姐的一举一动,毫不掩饰他的不信任。
假学姐意识到它的讨好没有成效, 浑身颤抖得愈发厉害了, 手掌大小的黑蜘蛛收紧附肢, 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看着倒有几分可怜。
只可惜, 在场的一人一机都不会为此动容, 他们清楚这只落难神性生物的狡诈本性。
易逢初展开信纸抖了抖,漆黑的文字映入眼底。
这些字符与组成咒噩之父身躯的符号相似, 它们不属于万千世界、无数文明所掌握的任何一种文字, 并且如同有生命的蚯蚓一般, 在纸张上缓缓蠕动爬行,变幻着字形和顺序。
易逢初确认, 他也从未见过这种奇异的文字。
但不知为何,当他一眼看向它们, 并且内心产生想要解读的念头时,这些文字中蕴含的信息就自然而然化为溪流, 流淌进他的脑海,被他所读取。
第一张信件,显然出自咒噩之父之手:
「朗基努斯亲启:
我能感应到,诅咒领域在一夜之间就增添了一个高位阶的存在……不过是一团恶心的蛾子,却东躲西藏地试图蚕食我的权柄!」
「这就是你之前提到过的01号试验品?呵呵,没想到你们的实验,居然真的有成功的一天……」
「应该祝贺你们吗?
我们都清楚,要是你们的“成功”被诸神发觉,你们恐怕会落入比地狱更加痛苦煎熬境地吧。」
「按照约定,我暂时不会针对你们的试验品,但你们也要履行诺言,尽快帮我研究篡夺“厄运”或“命运”的方法!
我没有太多耐心等待了!
咒噩之父亲笔」
在看到信件开头的时候,易逢初就微微挑眉,低声念出收件方的代号:
“朗基努斯……传说中刺伤耶稣的朗基努斯之枪?”
而根据后文来看,这个“朗基努斯”应该并非特定的某个人,而是一个组织。
——一个创造了蛾神,并在它的翅膀边角印下“01”编号的神秘组织。
他们不仅以接近神位的蛾神为试验品,疑似妄图制造“神明”,还曾向咒噩之父许诺,帮祂篡夺其余权柄?
野心很大,胆大包天……这些词汇都能套用在他们身上。
就是不知道,这个组织究竟想要图谋什么了。
易逢初若有所思,“野心”在他的字典里,从来不是贬义词。
他欣赏这种攀向巅峰、蔑视神权的勇气和野心,但这不代表他能够容忍,这群人擅自把他的命运权柄当作与咒噩之父交易的筹码。
一旁瑟瑟发抖的黑蜘蛛,就听易逢初忽然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吐息中仿佛裹挟着霜雪,让它感到浑身凉嗖嗖的。
它顿时颤抖着附肢,把自己抱得更紧了,拼命降低存在感。
生怕易逢初心情不悦之下,第一个就拿它开刀。
易逢初把第一封信的内容默默记在心底,然后展开第二封信件。
这封信的内容较为简短,似乎写于易逢初潜入“旧相册”副本前夕。
「朗基努斯:
我有些不详的预感,好像有某种极端危险的敌人,正在悄无声息地靠近我。
还有01号试验品,我也感知不到它的存在了,是你们主动销毁了它,还是它已经被……
到底是谁找过来了?是厄运,是梦魇,还是命运?
救我!救我!!救我!!!」
或许是由于咒噩之父在写信时不安、焦躁的情绪,组成这封信的字符也更加混沌狂乱,它们就像是预感到天灾预兆的蠕虫,止不住地扭动爬行。
——事实证明,咒噩之父的焦虑恐慌是正确的。
但一切已经注定,祂的挣扎已无济于事。
当祂预感到刺骨的冰冷时,命运惩戒的镰刀就已然抵在祂后颈了。
易逢初抿了抿下唇,似乎还能回想起祂躯体的香甜滋味,愉悦地勾起嘴角。
在阅读完这些内容之后,这些剧烈扭动的文字忽地开始重组,漆黑的色彩逐渐变成暗红,仿佛干涸的血痕,随时可能滴出淋漓的鲜血来。
触目惊心的暗红色构成全新的句子,其中透出咒噩之父的深深怨恨和愤怒:
「朗基努斯,你们以为你们不再回应我,就能够置身事外?」
「我诅咒你们,背弃承诺者终将遭受生命的背弃!!」
易逢初估计着,大概是咒噩之父曾在与他正面交锋前,隐隐预感到了危险将至,于是写信向这个名为“朗基努斯”的组织求救。
祂和“朗基努斯”之间,大概曾经定下过什么互利互惠的合作协议。按照诺言,“朗基努斯”应当回应咒噩之父的求救,成为祂应敌的助力,或者最后保命的保险手段。
但出于未知的原因,组织在最后的时刻,拒绝了提供任何帮助。
也正是因此,“朗基努斯”没有直接暴露在易逢初的视野中,可能避免了陪着咒噩之父一同葬身蛇腹的命运。
这不就是神秘世界版本的“已读不回装死”?
该说这个组织对局势利弊的感知和预计很准确呢,还是应该帮可怜的咒噩之父谴责他们的见风使舵呢?
易逢初乐于旁观两者间的矛盾,同时他也确信,这个组织显然不是什么可靠的合作对象。
将这张信纸垫在最底层,易逢初展开最后一张信纸。
指腹刚刚摩挲过信纸,他的动作就倏然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哪怕隔着一层手套,易逢初也能隐约感觉到,这张信纸的触感与前两张不同,更加光滑、褶痕更浅,不像是咒噩之父会在大难临头前还有耐力精心准备的。
果然,这封信被展开后,显现出来的字迹也与咒噩之父那些诡异蠕动的文字不同——竟然是中文字。
字迹端正,但一笔一划间透着股生疏的感觉,就像是年幼不识字的孩子握着笔、对照着字帖仔细临摹下来的。
不过,最令易逢初意外的是:
这封信既不是出自咒噩之父之手,也不是寄给咒噩之父的。
而是一位陌生的神明,写给易逢初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