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夜探宋家城(四)
宋家城比想象中的要庞大, 外人在这里若是没有路引,定然会迷失其中。所以白天沉云欢回来时留了个心眼,让师岚野跟他一起将周围行过的路线给记下来, 如此可方便夜间行事。
宴会开了一整天, 外城的人都在吃喝玩乐, 沉浸在欢乐轻松的氛围之中。奚玉生约莫要应对许多人的攀谈,在正午时匆匆忙忙与沉云欢见了一面,没说几句话就道别, 不过沉云欢趁机问他讨了几张灵符, 之后便没见踪影。
霍灼音更是神出鬼没, 这人虽说与沉云欢几人同行了几日,但也就与奚玉生是闲谈说笑的关系, 对其他人都带着疏离, 因此沉云欢也没关心她去了哪里。
她回去之后睡了一觉,醒来时已近傍晚, 吃了饭后又出门闲溜达,几乎将附近的地势路线摸透了, 等到夜晚才回了房间。
因为附灵之术需得在安宁清静的环境之中施展, 不能有外界打扰,所以沉云欢谨慎地锁了院门和房门, 还将桌椅都挡在门边, 做好万全的准备。
师岚野沉静地坐在床榻边, 甚至已经洗漱好, 因为沉云欢说这个附灵之术对身体没什么损伤, 跟睡一觉的差别不大。
他看着沉云欢的姿态有些鬼祟,将桌椅推到门边堵严实之后,还打开窗子探出脑袋, 往外巡视了一番,最后才缩回来将其他窗户锁死,只在一个小窗处留了缝。
随后沉云欢拎起木偶上了床榻,与师岚野坐在一起,将两个小人偶放在中间。
“不必担心,此法我虽不精通,但十分简单,不费什么力气。”沉云欢假模假样地安慰了一句,话中虽带了些自谦,实则神色满是自信。
师岚野适时地接话,“我自然是信你。”
沉云欢嘴边噙着淡笑,旋即双指一并,指尖当下就缓缓溢出赤红色的微茫,如浓稠的血液一样顺着手指流淌下来。她先是在两个人偶的心口处点了一下,再抓起师岚野的手,捋出食指,张嘴就是一口,将他的指头咬破,挤出血液,摁在蓝衣人偶的心口。
血液瞬间就被人偶吸收,半点没有留痕。继而师岚野的身体一软,睡倒在床上,同时那蓝色小人偶的双眼忽然一变,从木雕的眼珠变成了黑白分明,仿佛长了一双人的眼睛。
沉云欢按照方才的步骤,将自己的血摁在红衣小人偶上,下一刻,她的双眼一黑,再睁开眼时周围的景物就变得巨大。
师岚野已经站起来,这木制的人偶只在关节处能够活动,行动算不得非常便捷,但老板的手艺很精巧,虽然面上只是寥寥几刀,却将师岚野的神韵给雕琢出来。
沉云欢看见面无表情的木偶师岚野站在面前,也觉得新奇,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具暂时的身体。
“走吧。”沉云欢是当初学了之后第一次使用附灵之术,心里难免有些得意,来到床沿边上,想也没想直接以很潇洒的姿势跳了下去。
只听房中响起“啪嗒”一声,沉云欢摔得在地上滚了几圈,倒是不痛,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左腿摔断了,矮了一截竟无法站立,尝试几次都笨拙地摔倒在地,最后只得愣愣地坐在地上。
师岚野是顺着床幔爬下来的,转眼就看见沉云欢正坐在地上死死地盯着摔碎出去的那部分木腿,有一种十分恼怒但不知向谁撒气的感觉。
师岚野沉默地走过去,拎着她的左腿查看之后,发现她摔断的地方并非关节,无法重新装上去,只得将她背了起来。
“这什么木头怎么一摔就碎?这床看起来也没多高啊……”沉云欢老老实实地搂着师岚野的脖子,在他背后愤怒地碎碎念,“明日我们找他去!卖这种破烂玩意儿,合该好好教训!”
师岚野背着从椅子爬上去,踩着沉云欢方才就搭好的路上了窗台,推开她特意留的缝隙爬了出去。
沉云欢手里有几张奚玉生给的灵符,但不是现在所用,所以接下来的路程在小木偶的行动中稍显漫长,师岚野背着她出了院子,行走在墙边的草丛之中,堂而皇之地掠过几队来回巡逻的侍卫。
沉云欢伏在师岚野的肩头,慢悠悠地晃动着断了一截的左腿,观察周围的情况。
直到月明星稀,内城子夜的钟声报响,师岚野才停下脚步,将沉云欢放了下来。
沉云欢无法自主站立,只能依在师岚野的身上才勉强站稳,低声询问:“怎么了?你是走累了吗?”
师岚野轻轻摇头,往前指了一下,“有人在前方。”
这一路走来遇到不少人,师岚野都没有停下将她放下来,所以沉云欢立即就能听出师岚野口中的“有人”,指的应当是熟人。
此地很靠近内城,来回巡逻的侍卫也变成了各种灵器防护,于是除却路灯照明之外,方圆都不见人影,极其僻静幽密。沉云欢站着听了会儿,很快就从风中听到了窃窃私语的声音,正是从师岚野所指的方向传来。
很快,路灯下就出现了两人的身影,远远望去一人身着杏色衣衫,一人着淡紫色衣裙。沉云欢赶忙拉着师岚野躲在一棵生长得很茁壮的野草后边,悄悄探出脑袋观察。
那二人缓步行来,逐渐在灯下露出面容,是宋海宁和奚玉生。
沉云欢在出发前就定下了夜行的目的,进入内城,找到宋海宁的住所,毕竟那只小鬼是在宋海宁身上看到的,是以从她下手最合适。只是没想到虽然这木偶身速度慢,但走到一半就直接撞上了宋海宁,也算走运。
两人不知在谈论什么事,面上都带着很温情的笑容。细细一看,宋海宁较之昨日见面打扮得更为精致,衣裙不知是什么布料,似雾似纱,经灯光一照便流光溢彩。昨日没有佩戴的珠宝玉石今日样样不缺,精致的妆容和华贵的头面遮掩了她身上的几分憔悴病气。
奚玉生下了宴席之后便换了常服,身着杏色衣衫,长发以玉簪束起,垂下的发丝滚落肩头,白皙的俊脸带着温良的笑意,与宋海宁保持着不远不近,极其符合礼节的距离。
远远看去,二人郎才女貌,倒挺般配。
谁人不知这次宋家的招亲盛筵是为了宋海宁准备,换言之来到此处的青年才俊都有资格参与争抢绣球,成为宋家赘婿的可能,既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年纪,两个年轻人于深夜处于这偏僻之处,即便没什么亲昵的姿态和神色,也难免令人往多想。
只是今日特殊,撞见这场景的是沉云欢和师岚野。师岚野不喜欢管闲事,安静地看着,并未出言,倒是沉云欢扒着草苗低声道:“她在计划什么?”
师岚野接话问:“谁?”
“宋海宁。”沉云欢的眼睛盯着她,缓慢地说:“她将奚玉生约到此处必定别有居心,说不定……那只小鬼也是她故意要我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