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故人遗言明尽真假事(第2/3页)

“实话呢?”

“抱歉,我身上还有秘言誓咒,不能如实相告。”

“那好吧。”沉云欢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又要抽刀:“我也只好履行承诺,让你人头落地了。”

她刚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微弱的声音,轻柔地唤道:“欢欢。”

沉云欢脚步一顿,撇着嘴给迦萝甩了个“算你走运”的眼神,转身快步前往墙边:“常姨,你终于醒了!师岚野让我转告你,下次不要自不量力,救不了的人就不要去救!”

常心艮不知何时睁眼,正扶着墙缓慢地站起,她的动作光是看着就极其吃力,仿佛先前救人的举动让她原本就枯槁的身体遭受了极大的损伤。沉云欢将她扶住,摸到她因过于消瘦而硬邦邦的胳膊,忍不住皱了皱眉,又道:“师岚野还说,你的状态实在太弱,恐怕会拖我们赶路的进程,不如我给你输些灵力……”

常心艮摇了摇头,声音充满疲倦般:“不必。”

她这模样实在是太脆弱了,简直一副随时就要随风飘散的样子,沉云欢难免心急:“师岚野说你不该如此固执,我的灵力有很多,给你分一些也无妨。”

常心艮听完便笑了,轻轻的笑声十分温柔,道:“这位看起来倒不像是会说那么多话的样子。”

师岚野静静地站在一旁,由于气质过于沉默而显出几分温顺,没有半点要反驳的意思,仿佛这个时候沉云欢就是说那些邪虫全是师岚野引来的,他也能眼睛也不眨地顺从承认。

“就是他说的,你刚才昏迷过去,所以才没听见。”沉云欢嘟囔了一句,仍坚持要给她输送灵力。常心艮拒绝无用,只得接受,只是那源源不断的灵力从沉云欢的掌心输送入常心艮的身体之后,却不见她有半点好转。

她的身体好似枯死的木头,干涸的河流,这星星点点的雨露落上去,不足以让她焕发。

沉云欢的脸色瞬间沉下来,想要加大灵力输送,却被常心艮枯瘦的手摸了摸脑袋,轻轻地制止:“别白费力气。”

沉云欢:“什么原因?”

常心艮道:“旧疾罢了,不必过心。”

这显然是敷衍的谎言,可母亲不愿多说,沉云欢就算一直追问,也只会得到别的谎言。她沉默不语,猜测这与母亲无法离开西域,在此地徘徊十多年的缘由相关。

“不过你这身扮相是怎么回事?衣冠不整,不成体统。”常心艮马上对她只披了一件外袍的事提出批评,低声道:“快将衣裳穿好。”

两刻钟后,沉云欢穿戴整齐地盘腿而坐,墨刀放在边上,已经沉思许久。

师岚野坐在她身边,手里握着她长长的发辫,许是常心艮编出的花样实在精致,他看得仔细,大有一种要学会的架势。

迦萝也因为常心艮醒得及时保住了一条命,此刻正殷勤地给沉云欢洗那些腥臭血污的衣裳,像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勤劳,将水花摆得哗啦啦作响,十分吵闹。

常心艮站在墙边,慢悠悠地走着,也不知对着破旧的墙壁观察什么。

沉云欢的沉默持续得非常久,她应是在思考让她很苦恼的事情,这是往常鲜少出现的情况。师岚野将她的发辫捏在手中,目光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忽而抬手在褶皱处轻轻触碰。

沉云欢察觉到触碰恍然回神,抓住了他作乱打断自己思绪的手,低声问:“怎么了?”

“这座殿是在十多年前建起的。”师岚野突然说了一句让沉云欢摸不着头脑的话。

她想了想,顺着这话问道:“建来何用?”

“此地是瀚海的中心。”他道:“西域曾广为流传一则奇闻,于瀚海中心建立神殿,便可将所有在西域逝去的魂灵召回此处,以另一种方式存活于世间。”

沉云欢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世间不存在真正的起死回生,但死之后的魂灵仍可以留在世间,就像年幼时被恶狗分食的扶笙,还有战死故国的霍灼音,二者都是已亡之人,却还是能看起来像常人一样活着。

然而她们却无法真正体会到活着的生灵能够感知的冷暖和朝夕,不知风的轻和,不知水的凉爽,失去生命之根本,化为行尸走肉。这便是师岚野所说的“另一种方式存活于世”。

但沉云欢觉得师岚野突然提起这座破旧大殿的建立,并不是单纯地给她讲这则奇闻。自从在西域里触摸到母亲的过往之后,她对“十多年”这种字眼相当敏感,疑神疑鬼地觉得所有那个时间段发生的事,都可能与母亲有些关联,比如证实黄金城存在的那个女人。

她转脸朝常心艮望去,见她在那个地方已经站了许久,便起身走过去,询问:“常姨,你在看什么?”

常心艮偏头看她一眼,没有回答,但沉云欢已经走近并且看见墙上的东西。

那是十分陈旧的字迹,在原本就上了年岁的墙上几乎呈现脱落的模糊,辨认起来并不轻松,沉云欢看了好一会儿,才在上面看见“丙午”“西域”这样的字眼,立即意识到这是母亲在十多年前留下的小记。

“已经看不清了呢,可惜。”常心艮慢悠悠道。

沉云欢问:“上面写了什么?”

常心艮摇摇头,“十多年前来这里的时候曾见过,但是年岁太久,已经忘了内容。”

沉云欢也佯装惋惜,“那确实没办法。”

常心艮没再多言,沿着墙面往前走——这座殿屹立此处十多年,来访的客人有许多,在墙上留下了各种各样的痕迹,她便是在看这些痕迹。

沉云欢看着她走远的背影,继而抬手,用十分隐晦的动作在墙面施了个小术法。

墙面上的字体立即清晰浮现,崭新得像是刚刚才刻下的一样:

永嘉三十,丙午年。

困于瀚海十多日,粮食清水殆尽,同伴皆亡,生还无望。

万般皆命,纵然吾心千万不甘也枉然。

西域多奇闻,从而厄灾生,然十之八九为虚言,不可尽信。今日吾之将死,怕带着真相就此埋于黄沙之下,便留迹于此,望后人见之,将真相传于世。

沉云欢往下看,才发现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小记,实际上是遗言。

是母亲在十多年前进入瀚海之后遭遇不测,迷失此处后同行的伙伴也全部死亡,她可能用过很多求生的方法未果,最终还是回到这座大殿之中,留下了绝望的遗言,并且写下了另一则故事。

她所说的真相,指的是桑虞二氏结仇之事。

与传闻中截然不同,虞家人在故事里并非大恶人。近二十年前那场盛宴,邀请了各地有名望的仙门世家同聚,其中虞氏有个年轻人随行,由于在家族的地位并不算高,这年轻人没有受到优待,居所被安排到偏僻幽静之地。年轻人便是在这地方遇见了个备受欺凌的桑家少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