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父女相认谁作计中之计

桑家宴席的排场十分阔绰, 酒楼上下被包满,楼前的大片空旷之地也摆满桌子,宴请了全城百姓同乐。

桑家在西域向来有着极高的声誉, 如此大肆操办飞升宴, 前来道贺之人多得排起长队, 自远处看去乌泱泱一片,水泄不通。

忽而有一只通体雪白的鸟由远及近,自高空俯冲下来, 待飞得近了, 众人才发现那是一只纸折的鸟, 背上还坐着个人。

那人身着翻飞的黑衣,打着卷的波浪长发用赤红的发带束着, 飞舞的长发拂过唇红齿白的一张脸, 到了近处她整个人往后一仰,从纸鸟背上跌落, 于一阵惊呼声后稳稳落地。

正是处于风口浪尖,本应昨夜灰溜溜离去的沉云欢。

她站起身, 露出一张昳丽的脸, 虽不如往日意气张扬,面上没什么表情, 却也不见半点虚弱狼狈, 平静的眸光里暗藏锐利。

周遭议论纷纷, 后退数步不敢靠近, 都不明白本来离去的人为何会突然出现, 还骑着那么大一只纸鸟,但从她来势汹汹的模样看来,也不像是前来道贺的样子。

沉云欢不理会周围议论纷纷的众人, 稍稍将目光一抬,落在前方那三层高的酒楼之中。酒楼前的院落站满了人,但这倒是合沉云欢的心意,她当然是希望人越多越好。

她抬步往前,从人潮之中穿过,偶有人挡路也并未生气,态度相当平和地绕过而行。

“沉云欢!”薛赤瑶隔着老远喊了她一声,穿越人群快步走来,仙琅宗弟子跟随她身后,一边低声劝一边试图拉住她的胳膊,被她略显强硬地拂开。

沉云欢看着她走到面前,摆出一副懒得应付的样子,“我还有正事,别挡着路。”

“正事?你连刀都丢了,我想不明白你还有什么正事。”

薛赤瑶的脸生得好看,平时总穿着一身雪白,行为举止颇为清冷疏离,远远望去有几分仙风道骨之姿。但不知为何,她每回撞上沉云欢都会暴跳如雷,好似三言两语就能扰乱她的情绪,从而难以维持清冷的假象。

沉云欢顺势道:“找刀,算是正事吗?”

薛赤瑶顿了顿,脸色竟缓和了些许,而后轻嗤一声,“你还惦记着那把被你丢了的刀啊,我还以为你当真不要了,昨日你随意丢在地上,早就被人拿走,你从何去寻?”

“我的东西,不管落在谁手里,我都会夺回。”沉云欢笑一笑,很是温和地说:“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提及此事,便难免想到当初在春猎会上被沉云欢亲手斩断的不敬剑,薛赤瑶在当时跌了个大跟头,面子摔得稀巴烂,再次想起脸色仍然难看。她脸上似有怒意,但又强忍下来,直愣愣地杵在原地,牙关松了又咬,不知道打算说什么。

“你让让行吗?挡在我面前干什么?”沉云欢道:“难不成我的刀在你手里?”

薛赤瑶语塞,耳根一红,有种被拆穿的窘迫。

沉云欢讶然,“还真让你拿走了?你拿我的刀做什么?去卖钱?”

“一把黑不溜秋的破刀能值几两银子?”薛赤瑶抬手,一运灵力,不敬妖刀便被幻化出来,甩到沉云欢的脚边斜插在地面,刀柄嗡鸣片刻,平静下来。她瞪了沉云欢一眼,仍是针锋相对的气焰:“沉云欢,我跟你的事还没结束,别丢了你的刀。你废了灵力也好,失去身份也罢,若是为那些男人或是私情要死要活,才真的叫人看笑话。”

沉云欢丢刀不过是为了让桑晏等人放松警惕,演戏之用,倒是没必要向别人解释。但薛赤瑶折磨样,愤愤不平的眉眼里平添几分恨铁不成钢,却是让沉云欢有些想不通了。

沉云欢心想:她对我抱有期待?

她面露疑惑,还没深思,薛赤瑶便拂袖离去,带走了一众忐忑不安的仙琅宗弟子。

沉云欢拔起刀握在手中,抬手掂了掂,重量依旧,刀刃也依然锋利,显然在薛赤瑶手里留了一个晚上,并未发生变化。

她持着刀一路向里,身形飞快,不消片刻就来到座无虚席的庭院之中。正举杯共饮的客人一见她这模样,也都傻眼。西域的消息虽不如内境传得快,但她这一年来闹过不少事迹,凡所经之地就没有安生的,此时提着刀闯进来,也不像是和善的样子,于是众人登时也纷纷搁下酒杯起身离席,免得她刀剑无眼,砍起人来六亲不认。

高坐于酒楼的桑晏正举着酒杯向满座高朋致谢,冠冕堂皇的话说得流畅,堂中气氛正是火热之时,忽而有桑家弟子飞快上前,附在他耳边几句低语。桑晏的脸色骤变,“咚”的一声放下酒杯,琉璃盏碎了个彻底。

桑晏阴沉着脸,冷声问:“是何人如此大胆?”

那弟子正待回答,却听得外面一声突然传来巨响,紧接着便是人声喧哗,桌椅碗筷的碎声接连传来,似有人砸场子。

桑晏拍案而起,震声问道:“谁在外面闹事?”

有好事之人将身体探出围栏,伸长脖子往外瞧,从一堆砍得稀碎的废墟之中看见那黑色的身影,扬声道:“是沉云欢!”

堂中哗然四起,众人立即起身,围着栏杆而站,果然看见院中的桌椅几乎都被劈碎,美味佳肴撒了一地,所有桌椅堆起来成一座小山,而沉云欢正站在那小山之上,十分打眼的位置。

桑晏眼皮一跳,快步走到二楼挑空的檐下,冰冷锐利的视线落在沉云欢的脸上,声音平缓地问:“我好心送你回天机门医治,你这是做什么?恩将仇报?”

沉云欢所站的高度几乎与他持平,脸上挑着淡淡的笑意,气势分毫不落于下风:“有些事情没做完,我怎么放心离开。”

楼上站着的时大夏数得上名号的仙门和世族之人,楼下则是来自西域的各个门派。仙琅宗的人来得少,不见沈徽年、关良、虞暄三人,薛赤瑶位于楼下的人潮中,姜夜则站在桑晏的身旁。

尽管比不上前去沧溟雪域的那些梯队,但此处的人汇聚起来,也勉强称得上“高手如云”,数百人的眼睛都紧紧凝望着沉云欢。

此番她声势浩大上门挑衅,无异于打桑晏的脸,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个心平气和的收场。

“你所说的事,便是毁我宴席,伤我贵客?”桑晏笑了笑,竟是表现得非常和蔼可亲:“到底是我桑家前几日没有招待好你,所以让你对桑家心存不满,还是桑某表现得脾气太好,所以才让你有胆子在此撒野?”

他的手轻轻往栏杆上一按,随着话音的落下,浑厚汹涌的灵力瞬间迸发,掀起巨风过境,滔天的压迫之力紧随而来,让楼上楼下的众人同时感觉头皮一紧,脖子好似千斤重,不由自主地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