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断旧怨踏新途(二)(第2/3页)
沉云欢早已料到,问:“受何人之命?”
姜夜道:“鬼阁之主,他指使我将那些弟子关押起来,于月前赶入仙岩洞地下之处,我也不知是为何,只是照做罢了,求求你,放我一命吧!”
沉云欢不为所动,继续问道:“鬼阁之主究竟是何人?你与他又如何联络上的?”
“我也不知,我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姜夜喘着气,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连连认错,道:“放了我,我愿去天机门认罪,向大家证你清白。”
“清白?你觉得我现在还在意那些东西?”沉云欢没忍住笑了一声,微微俯身,对他道:“杀人偿命,不需天机门审判,我自可以裁定你的罪。从地下神殿出来时,我答应过那些师弟师妹,要为他们报仇,今日必是你的死期。”
刀刃又进几寸,姜夜浑身颤抖,挣扎哀求未果,平生一股怒意,对沉云欢道:“若说害死他们的根源,那也是你才对,那日带着他们去沧溟雪域的人不是你,他们根本就不会死!是你平日行事太过嚣张,结仇无数,才引得别人报复……”
沉云欢继而抽出刀,一时又觉得这么一刀砍死他实在是便宜了他,便反手在他体内种下金流火种,冷眼看着他在地上疯狂挣扎,嗓子里发出嘶哑的凄声,痛不欲生。
迦萝幻化成人形,沉声喊道:“沉云欢。”
像是警告,又似提醒。
沉云欢偏头看她。微光之下,她那洁白的脸上溅满刺红的血,顺着眉眼往下落,森然阴郁,在某个瞬间竟与桑雪意如此相像,令人望而生畏。
沉云欢道:“他罪有应得。”
迦萝轻声道:“他有罪,杀之便可,不可虐生。若你心向极端,很容易受妖魔所惑,步入邪途。”
沉云欢不与迦萝争辩,只是转头回看地上不停翻滚身躯,痛苦叫喊的姜夜,终是一刀落下,燃着烈火的刃瞬间就将他的脖子砍断,切面整整齐齐,血溅四方,了结他的性命。
沉云欢蹲下来,双指并起,蓄起灵力点在他的眉心,将他脑中的记忆抽取,快速阅览。
方才的质问不过是让姜夜体会极度恐惧之下感受死亡一步步落在头上的滋味,沉云欢并不信任他的话,比起审问,直接查阅他的记忆更为方便可靠。
姜夜是在去年带着弟子下山历练时与那鬼阁之主相识,当时他遇上一凶妖,命悬一线,鬼阁之主出现救下了他,并与他结下奴契。换句话说,就是姜夜向鬼阁之主典当了自己的性命,换来一条生路。起初鬼阁之主并未奴役他做事,直到年前沉云欢带着弟子前去沧溟雪域,前脚刚走,姜夜便后脚跟着去了。
他一路跟至西北,起初跟沉云欢所行的路线相同,但进入西北之北后,他便走了另一条路。那条路树木茂盛,溪水清澈,甚至还有凡人部落生活,较之沉云欢一路蹚着风雪,受妖邪侵扰要轻松百倍。
姜夜在那凡人部落中留了几日,随后便受到了鬼阁之主的命令上山,正与那一众弟子相遇。他用鬼阁之主给的法器,将众人抓了起来,其后便关入地处偏僻的地牢之中,直到月前才将他们放出。
虽然看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姜夜的记忆之中,那鬼阁之主只现身过一次,且还是浑身以墨黑的袍子罩着,根本看不清楚身形和面容,亦无从辨别他是何人。
唯一让沉云欢在意的是,姜夜在上雪域神山之前所暂居的凡人部落,有一处地方一闪而过。那地方竖着一座高高的方形玉石,通体白如羊脂玉,乍然一看似乎没什么特殊。
但沉云欢清楚地记得,当初她在雪域出事意识昏迷前,隐约从刺目的白光之中看到过这样的白玉方碑。
她起身,将姜夜的记忆存入镂空的圆形法器之中,甩给迦萝,道:“让顾妄送去天机门,他们会处理这些事。”
迦萝收下法器,转身幻成鸟,从窗子飞出。沉云欢拿出锦帕擦刀,缓缓推门而出,就见师岚野在檐下站着,微微仰着头望着明月,一身皎皎光芒披落满身,玉润冰清。
师岚野听到她出来的动静,转过身来,视线落在她满是血污的脸上。
她幼年时还尚喜欢干净,随身携带着小小的锦帕,哪里脏了就擦哪里,还见不得别人脏。长大了反倒喜欢把自己搞得脏兮兮,什么血污溅到身上也不管,顶着一张花脸就出来了。
师岚野沉默着上前,掏出锦帕给她擦脸。
沉云欢任他擦着,待一张脸都擦白净了,她才缓缓开口,“虐杀是恶吗?”
师岚野道:“何如此言?”
“姜夜作恶多端,我方才杀他时,想让他受尽折磨而死,但迦萝却说我若心向极端,容易堕入邪道。”沉云欢神色严肃,凝眸思索,“恶有恶报不是理所应当?何以虐杀恶人便是极端?”
“善恶不在过程,在因果。”师岚野眼眸轻动,平日里淡漠的眉眼此时显出几分温和,耐心地解释:“倘若有人抱以善念,却结了恶果,那便是恶,反之亦如是。”
这话就十分广义了,说得模棱两可,沉云欢想怎么理解都可以。她杀姜夜,为的就是给那些被他害的弟子报仇,因而就算生恶念虐杀,结果也是让他偿命,所以她所行并不算恶。
沉云欢这么一开解,心中的纠结便没了,料想她就算是有个十恶不赦,泯灭人性的父亲,也影响不了她行善证道的高洁品行。
沉云欢心情豁然开朗,免不了笑起来,眸色盈盈:“我杀了姜夜,仙琅宗不会善罢甘休,我们今夜就启程。”
师岚野点头为应,擦净了她的脸和手,二人便悄无声息地离开。
回到先前住的别院时,顾妄已经在院中等候了,与他同在石桌旁坐着的,还有个挨过训,老老实实的虞嘉木。
迦萝与这两人不相熟,飞到树杈上,正隔窗与蛇化的虞暄说话。迦萝开解他看开点,说不就是长了条蛇尾,往好处想,日后想泡酒了也不必满山找蛇,砍一节自己的尾巴就好了……
“回来了?”顾妄道。
沉云欢点头,就听他说:“那走吧,我们现在就出发,免得天一亮被人拦住。”
沉云欢也正有此意。几人的行李都不多,几乎随身携带,因而用不着收拾,随时可以出发。就是虞暄有些麻烦,顾妄说此人必须带上,倘若留他在此地乱窜,前脚出门后脚就会被抓去天机门问审。
但虞暄却不想这么离开,他要求一定要与师父见一面,交代一声再走。
争执了半晌,最后沉云欢做主,削了两根木棍给虞暄当拐,让他拄着拐去拜别师父。沉云欢刚杀了姜夜,不便这个时候去找他,免得牵连到他,因此说了几句道别的话叫虞暄转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