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多年心结

摸着良心说,颜雪蕊这个半路出家的“皇姐”对太子没有多少姐弟之情,太子据说未竟三司会审“畏罪自戕”,其中真假,她不愿深想。

但东宫的女眷之中,还有一个她的外甥女儿,云姝。

云姝的死活她可以不在乎,但她得在乎远在扬州的养父母。两老年纪大了,又因为她的身世,舟车劳顿往京城走了一遭,颜母走时委婉叮嘱,云姝年轻气盛,望颜雪蕊能多提点提点她。

当初颜母不愿意云姝入太子府,曾竭力训斥阻止过云姝。云姝被眼前的荣华富贵迷了眼,对祖母心存恨意,殊不知颜母临走时还是惦记着她的孙女儿。

颜雪蕊思索片刻,劝道:“据说太子是自戕认罪?此事已了,女眷何辜,不如放她们一条生路。”

顾衍眉心微蹙,“蕊儿,我说过了,此事交给我。”

也许他觉得不需要,也许还念着那么一丁点儿师生情谊,他用的是太子曾经犯下证据确凿的罪证,并没有宣扬出去太子子嗣有碍。他想为他的儿子留下一个干干净净的江山,就不能留隐患。

正如顾家和贤王血海深仇,要么就不做,一旦动手,必然要斩尽杀绝。

顾衍乾坤独断,放在从前,颜雪蕊深知他的脾性,可能要另想办法。现在身份上转变以及心境上的不同,颜雪蕊抬起眼眸,幽幽望着他。

“顾衍,别杀她们。”

“我不是妇人之仁,你先听我说。”

颜雪蕊纤细的腕骨搭上他的肩膀,有条有理地劝道:

“我*知道你为稚奴好。但东宫的女眷,大多出自世家大族。从前你是太子太傅,他们或多或少,都为你办过事,其中不乏有人依旧在你的麾下效力。”

“那是他们的亲女儿、亲姊妹,如若半分不留情面,恐怕日后他们对你生怨,徒增仇敌。”

顾衍轻轻摩挲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语气漫不经心,道:“除却太子妃,都是些不入流的旁支罢了,旁支只是依附于主家的浮萍,世家主脉只会谢我替他们清理门户,蕊儿,你多虑了。”

颜雪蕊闻言轻轻摇头,她这个“学生”受过老师的耳濡目染,言语条理清晰,语气从容。

她道:“旁支确实如浮萍,太傅你也曾告诉过我,浮萍多了,连成一片便成水泽,看着平静,却能绊住脚下淤泥。”

“我观去年青州的水灾,流民不过千,就有人借着‘朝廷容不下草芥’的由头煽风点火,太傅觉得这些的旁支单看是蝼蚁,就怕连成势,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啊。”

顾衍倒不觉得不入流的旁支能成什么气候。近一两年都不太平,不论地方州郡,光京城就发生诸多事端。如今朝堂清流势弱,世家独大,从前靖渊侯府作为世家之首,他为打击贤王一手造就现在的局面,但站在大局的角度看,并非吉兆。

新帝登基势必要加开恩科,他准备再从中择取寒门子弟,和世家形成分庭抗之势。他纵横官场多年,他太懂了,无论是世家还是清流,必须有制衡,无论哪一方独大都不做吉论。就算自诩清流的寒门在位那段日子,朝中中饱私囊、党同伐异依然屡见不鲜。

当然,他不会大刀阔斧地革新,稚奴还小,慢慢来。他连世家主脉都不放在眼里,更遑论这些旁支庶出。

看出他眉宇间的不耐,颜雪蕊顿了下,垂下浓密纤长的眼睫。

她不再言语,转身走进内殿,从四四方方的锦盒中取出一块儿青黑色的佛牌,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经文,边缘包裹一层金边,沉甸甸缀在红绳上。

她躬着纤细的腰身,要这块佛牌系在他的腰间,睁着一双乌黑明澈的美眸仰头看他。

“那我不与你讲大道理了。”

她道:“我前几日去钦天监给明薇算日子,顺带给你求了一块平安符。顾衍,你说过的,要和我白头偕老。”

“就算不为你自己,为了我和稚奴积福,你别像从前那样……那样……”

颜雪蕊蹙着黛眉,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相对好听一点儿的词“——剑走偏锋。”

顾衍指尖捻着沉甸甸的佛牌,牌身在指尖转了半圈,反复摩挲。颜雪蕊见他久久不语,搭在他肩上的手臂缓缓收紧,顺势坐在他怀中。

“好不好?侯爷?”

顾衍淡淡一笑,他收起佛牌,玩味地看着她,颜雪蕊正聚精会神地听他说什么,顾衍道:“你方才叫错了。”

他靠近她雪白的颈侧,声音低沉,“我教了你那么久,你该唤我一声‘老师’。”

经过这些日子的胡闹,“老师”"先生"这几个正经的称呼已经变得不似从前那般纯粹,颜雪蕊雪白的双颊一红,绣鞋往下踩,碾在他硬挺的官靴上。

“给我正经些。”

她忍着羞耻道:“我还没有给你束脩,按照礼节,我不算你的学生。”

“不许侮辱圣贤。”

“怎么没有?”

顾衍挑眉道:“我要的束脩,已经得到了,按孔祖之教,你当然算我的学生。”

颜雪蕊自然想到方才给出的那块佛牌,他的“投其所好”,竟这么简单?

她试探道:“那日后我请教你问题,你可不许推诿。”

顾衍好笑地拍了一掌她的臀肉,在颜雪蕊的惊呼声中,手臂从她腿弯儿处一抄,另一只手稳稳托住她的后腰,把人抱起来。

“小没良心的,你先说说,我何时推诿过?”

他本不想颜雪蕊受案牍劳形之苦,但她执着,顾衍对她深入浅出,耐心授业,他对太子和顾明澜都没这么有耐性。

除了不许她离开他,她想要的,他什么没给她?

颜雪蕊心中似有所动,隐隐约约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她没有时间细想,骤然腾空的感觉让她害怕,双臂搂住他的脖颈,足踝无意识地往他后腰处收了收,她像缠绕在树干上的藤蔓,紧紧夹住他劲瘦的腰身。

“顾衍,你混……呜呜。”

……

两人这样的次数多了,守在殿外的碧荷已经见怪不怪。她淡然地拦住进去送茶水的宫人,摆摆手,“殿下在休憩,一个时辰后再来。”

“对了,叫锅炉房烧几盆热水。”

“殿下的金丝雀喂了么,它这几日不爱吃小米谷子,我打听过,小家伙可能是吃腻了,把鸡蛋碾碎放在食槽里试试,看它吃不吃,不行我再想办法。”

碧荷此时已经颇具宫中女官的威严,把长乐宫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年前的腊月总下雪,经过雨雪的洗涤,天空湛蓝明朗,她抬头飞檐翘角上的天色,心道:快开春了,真好。

***

太子自戕后,身死债消,太子这桩案子变成了“无头悬案”,太子妃忧思过度病倒了,东宫大乱,“皇孙”无人精心照料,竟早早夭亡,一时东宫挂起白帆,处处哀声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