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3/4页)

俄而,宋水秋打断了众人的话,走到温幸妤跟前,温声道:“温姐姐,我相信你,一定是这婢女不学好。”

“好啦,大家不要说了,东西都找到了,翻篇吧。”

就当污水要结结实实扣在温幸妤头上时,沉默许久的她,忽然开口了,语气温和笃定。

“不是翠珠偷的。”

宋水秋愣了一瞬,旋即道:“对对,是她不小心拿的。”

“好啦,今天是花朝节,温姐姐也别想太多,大家不会在意这点事的……”

“我在意。”

温幸妤忽然打断了她的话,眼睛直直盯着宋水秋。

有些事能退让,能忍耐。但有些事……绝对不可以!

父亲说过,人生在世,生命为上,名声次之。她说什么都不能被扣上偷盗之名。

“玉环有两个,你戴了一个,一个给了收买的翠珠。”

“方才你将玉环给了那个撞了你,名叫红蕊的婢女。”

说完后,她抿唇看着宋水秋。

之前众人争论时,她忽然想到了偶尔看到的一幕——来花园不久,宋水秋不慎被一个冒失婢女撞了一下,那婢女跪地求饶,随即离开。

本以为是桩意外,没想到……却是为了诬陷她。

翠珠未离开她的身侧,宋水秋不好动手,故而准备了两块玉环,一块自己带着,让女眷们都有印象。

另一块则早早给了翠珠。

众女眷面面相觑,宋水秋几乎维持不住笑脸。

无人注意,花丛掩映、绿意笼罩的拱门旁,有两道身影悄然站立。

祝无执一身竹青长袍,负手而立,目光穿过绿蓬蓬的芭蕉叶,直直落在众人间的女子身上。

她孤身立于众人之前,身后是花团锦簇,身前是一张张嘲讽的脸。

如同缠绕山石的藤蔓,看似软弱易折,却有着坚韧的生命力,一点点攀爬,一点点生长,毫不退缩。

明亮的日光在她眼中凝聚成点,灼灼夺人眼。

原来……她也不是一味的唯唯诺诺。

她也并非蠢笨。

大多时候,只是不愿计较罢了。

祝无执眸色深深,袖下手指轻轻摩挲。

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温驯的,胆怯的,柔弱的,善良的……

亦或者是勇敢无畏的。

远处女子的脸,明明那么普通,却莫名叫他觉得……耀眼无比。

好似春日里灿灿桃花。

一旁的李行简皱眉看着,低声道:“您别担心,我派去的人快回来了,一定不会让嫂子蒙受不白之冤!”

祝无执回过神,嗯了一声。

转而继续看着花园中的纷争。

宋水秋没想到眼前这个怯懦的女人,居然猜到了真相。

她一想到若是失败会遭遇什么,不免有些慌乱,脸色微微泛白。

“温姐姐说笑了,您不能为了自己的名声,胡乱攀扯呀。”

温幸妤执着道:“红蕊应该还未走远,您不若把人捉来。”

“若我所言非真,我愿意当众赔礼道歉。”

宋水秋被堵的哑口无言,她给旁边的女郎使眼色,那女郎立马上开口:“宋姐姐都不计较了,你为何还要给她泼脏水?

“你是制香师吧。”

“都说香如其人,我听闻你父母双亡,陆公子又因病从国子监退学……”

“你这样的人制的香……我可不敢买。”

言外之意,是温幸妤是扫把星,克夫克母,还克夫。

在场大多女眷的丈夫,亦或者兄弟,都在州学念书,闻言脸色都不大好看。

话音落下,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女眷中有人哎呀了一声,从香囊里拿出一盒香膏,问道:“这香是你制的吗?”

温幸妤看着熟悉的瓷盒,手指一点点收紧,点了下头。

闻言那女眷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下把瓷盒丢远,低骂道:“晦气死了,居然买了这种人的香。”

“怪不得最近我跟夫君日日倒霉。”

见有人如此,其他女眷也被带偏了思维,害怕被“晦气”缠身,影响了夫婿兄弟的科考,纷纷掏出香粉、香膏类的物件,不管不顾掷于地上。

瓷器碎了一地,香味四散,连同那些刺人的话语,缠绕在一起,如同荆棘搅碎心脏,叫温幸妤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脸色一寸寸白了下去,眸光黯然。

她辛辛苦苦制的香。

就这么被当做垃圾,丢在地上。

还有父亲母亲……观澜哥的死……

她确实是扫把星吧。

见温幸妤沉默下去,宋水秋安下心来,她朝女郎送去个赞赏的目光,正准备开口把这件事定死,就听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尘土飞扬,众人愕然转身。

两道挺拔的身形缓步行来。

一个竹青锦衣,长身玉立,俊美矜贵。

一个水蓝绸衫,手持画扇,风流多情。

他们之前,有陌生侍卫压着个灰头土脸的婢女。

温幸妤愣愣看着祝无执。

青年逆光而来,神色冰冷,看向她时,眸中透出安抚。

他走到她身侧,扶住她强撑着,有些摇摇欲坠的身体。

“莫怕。”

嗓音若清泉流水,淌过温幸妤的耳畔,她紧绷的身子瞬间放松下来,眼眶阵阵发热,鼻尖发酸。

明明之前还能忍住。

可他一来,好似所有的委屈就忍不住了。

李行简“啪”一声合住扇子,指着地上的婢女,啧了一声道:“王岐家的,你也忒不是东西了,竟然做局害人。”

不等宋水秋反驳,他“嘘”了一声,朝侍卫扬了扬下巴。

侍卫当着众人的面,从婢女的袖子拽出来个玉环,呈给李行简。

玉环与宋水秋之前描述的一模一样,再结合方才温幸妤说的,一切也都对上了。

在场的女眷们哪里不明白是被利用了,但她们身份不如宋水秋,又不敢直接骂,于是纷纷都沉着脸,准备拂袖离开。

在李行简的“劝说”下,方才出言不逊的女眷们,纷纷尴尬着给温幸妤赔不是。

温幸妤只觉得好累好累。

她摇了摇头,垂下眼,没有任何力气继续计较。

“我想回家。”

她轻轻拉了下祝无执的袖摆,嗓音低哑,压抑着泪意。

祝无执垂眸看着女人泛红的眼眶,内心升起一股戾气。

他对李行简道:“借你的人一用。”

李行简摆了摆手,那侍卫便把瘫软在地的翠珠架起来。

祝无执扫过脸色灰败的宋水秋,眸光森冷。

他转过头,温和了神色,牵起温幸妤的手,低声道:“我们回家。”

走出王岐的宅院,日头高照。

温幸妤被日光刺得眼睛生疼,喉咙像堵了棉花,步履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