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2/2页)

腊月中下旬,刘光克婺州,收复衢州,俘叛军将领郑旭。

而后祝无执带人分别攻下常州、润州、泗州、泰州、通州等州县。他坐镇真州,指挥东西路军合围叛军最后的据点,扬州。

连攻七日,扬州叛军守卫日渐力屈势穷,只待时机成熟,即可把最后一州收复。

至于那两封信,尤其是那封自雪地里意外发现,燃了一半,和温幸妤字迹一模一样的残信,王怀吉并未查出是何人伪造。

衣裙夹层里的,查来查去,确定不是贴身伺候温幸妤的宫人缝进去,且无人注意到她是否自己缝制。

祝无执怒骂都是废物,传信回汴京,命皇城司彻查仁明殿所有宫人,以及尚衣局的人。

只是很可惜,汴京路远,来回传信,再快都得得好些日子。皇城司第一封回信中,言暂时还未有线索。

仿佛这封信,真的出自温幸妤之手。

祝无执看似平静,攻打叛军的战略,却愈发狠厉。

他要早日攻入扬州,找到温幸妤,看看她是否如信上所言……准备联合沈为开,为了摆脱他,狠心到引他去伏杀。

如果她没有,而是被高逊拿来威胁他,那他无论如何,都会保下她的性命。

并且此生再不疑她。

*

腊月三十,除夕。

那日杀了两个婢女后,沈为开又送来了两个。

新来的婢女不仅不和她说话,也不会和同伴说笑,每日安静侍奉。只要沈为开不来,庭院里就寂静到温幸妤觉得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

今日是除夕,沈为开命两个婢女给窗子贴了窗花,还在檐角挂了红灯笼,让清冷的院子多了几分活气。

温幸妤被李游踩伤的手指已经完全好了,她托着腮,趴在窗沿上,看着窗外半化的雪,幽幽叹气。

也不知外面怎么样了。

好好的除夕,却要在这样陌生的地方,如此危机四伏的情况下度过。

这院子绝对很偏僻,不然怎么连一点外面的声音都听不见。

正出神,就见沈为开自廊下快步行来。

他推门而入,把一个包袱塞温幸妤怀里,面色焦急:“快,换上里面的衣裳,我们得走了。”

温幸妤神色一肃,接过包袱打开看,里头是一身素色圆领袍,还有一件氅衣。

“发生什么了?”

沈为开道:“扬州城不日将破,我得到消息,高逊欲拿你威胁祝无执,他的人最多一个时辰上门。”

温幸妤一愣,心底喜忧参半。

她正想能不能让沈为开放她出去,她可以藏在扬州某处,等扬州收复再出来。

沈为开似乎看穿她所想,眸光真挚,缓声补充:“姐姐,你没得选,扬州城四处是巡逻的卫兵,各个客栈店肆门扉紧闭,你无处可藏。”

“想活命,就必须跟我走。”

“你若不信,随我出门后,看看街上*景象,再寻个百姓问问便是。”

温幸妤紧抿唇瓣,面露犹疑。

看来之前沈为开说不会把她交出去的话,是真的。不然他也没必要多此一举带她走。

只不过不排除沈为开带她走,有其他目的。

她不信沈为开,但此时此刻,除了信他,别无选择。

留在此处,定会被高逊抓走。

性命攸关,她赌不起。

沉默片刻,她决定暂且跟沈为开走,届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随机应变。

温幸妤快速换好衣裳,用黛笔涂粗眉毛,束成男子发髻,便跟着沈为开,脚步匆匆穿过曲折长廊,出了宅院。

走了一路,她才知道这宅子有多大。她所在的院落,在宅子最深处。

一路疾行,温幸妤没忍住问道:“我们走了,那这宅子里的人呢?”

沈为开微微侧头,看着女人澄澈的眼睛,“我让她们自行离去,但跑不跑得掉…端看命数了。”

纵使有所预料,温幸妤还是觉得齿冷。

她不免有些愧疚,又有些悲愤。平民的命对于权贵来说,贱如草芥,一念之间便能轻而易举夺了性命。

纵使有心相救,可如今自身都难保,想做什么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只得默默期盼,高逊不会丧心病狂到迁怒这些仆从。

两人出了宅子,坐上一辆马车。

马车出了偏僻的巷子,绕了很久才走上主街,温幸妤掀开一隙车帘,朝外看去。

记忆里繁华嘈杂的大街,此时冷清萧条,店铺食肆屋门紧闭,只有零零星星几个行人,以及四处巡逻的卫兵。

有两个卫兵路过位佝偻腰身的老人,不耐烦的抬脚踹倒,口中怒骂“挡路的老狗”。

温幸妤看得生气,想下去扶,又怕被认出身份。马车渐行渐远,她只得眼睁睁看着老人蜷缩在地上哀叫,挣扎好一会,才艰难爬起来,捂着肚子一瘸一拐离开。

寒风渐起,满目沉重。

两方争斗,不论哪边赢,受苦的都是普通百姓。

温幸妤不免想,高逊曾经还是太傅,门生遍布天下,素有仁德美名。

这便是他的仁德吗?为了权力,不惜掀起战乱,连手下的兵都是这般蛮横不讲理,随意欺辱百姓的畜生。

她虽然对祝无执心有畏惧,觉得他冷傲恣睢,但此时此刻,她希望他能早点收复扬州,还这里的百姓安稳生活。

路过一个面色憔悴的老丈时,她让车夫停车,给他塞了两块碎银,低声问道:“这位老丈,现在外面战况如何?”

那老丈接下银子颠了颠,小心翼翼揣怀里,疑惑地看着马车里面容清秀的男子,心说这人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收人钱财,他环顾四周,确定巡逻的士兵刚走远,才凑近马车,压低了声线:“都说城外的兵马更厉害,里头这位要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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