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她不喜欢你。”……

薛瑛平时爱看志怪话本,她胆子小,又瘾大,喜欢大白天正午看鬼怪志异,到了夜里却又怕得要死,要采薇将屋里的灯全点上,有时候不够,还要采薇上床陪她睡觉才行。

程明簌最近的奇异表现,就和话本里的精怪一样,活像被吸干了血,内里早就换了个脏东西,装模作样,等着她放松警惕,再吃她的肉。

她容易胡思乱想,越想越害怕,缓缓收回目光,面向着铜镜,偷偷打量镜子里映着的程明簌。

他正在吃饭,动作斯文,程明簌吃相很好,待用完膳,起身到净室洗手,再慢慢地走到坐在妆台前的薛瑛身旁。

“这个怎么用?”

程明簌拿起她手边的膏瓶。

薛瑛平日喜欢用这个抹头发,她身上每日都缠绕着不同的香气,二人同榻而眠,程明簌与她待久了,身上竟也沾染了这些味道,每次去上职,同僚都会问他是不是又换了熏香。

程明簌便若无其事地回答,好像以习以为常,“哦,我不清楚,约莫是我夫人弄的,她喜欢这些。”

同僚们恍然大悟,薛二小姐天仙似的人物,若有幸从她身畔路过,沾染上几缕香气,都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对于程明簌的好命,一半人羡慕打趣,一半人嫉妒得牙都要咬碎了。

程明簌低头嗅了嗅,这栀子香单独闻起来甜腻得厉害,怎么到了她身上,就那么好闻呢?

“用梳子沾一沾……”薛瑛抿唇回答,“抹完头发香香的,梳起来也顺滑。”

“哦。”程明簌拿在手中,“我给你梳头好不好?”

语气柔和,嘴角牵着淡淡的笑意。

薛瑛却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程明簌见她不说话,自顾自地拿起犀角梳子,在栀子发膏里沾了沾,握着她的一把头发,从上梳到下。

薛瑛的头发很长,乌黑亮丽,如同绸缎,握在手中时很容易游走,程明簌没有给女孩子梳过头,手法生疏,有时力气大了,弄疼了薛瑛,她咬着唇忍痛,不敢开口抱怨。

实在是因为他太奇怪了,眼神温静,那张臭嘴已经好几日没蹦出难听的话,他越柔情似水,薛瑛便越觉得不对劲。

夜已深,屋中只点着两盏灯,光芒摇曳,薛瑛悄悄去观察地上的影子,还好,程明簌有影子,不是鬼,是不是其他东西就不知道了。

待梳完头发,薛瑛僵硬地起身,爬到榻上,将自己藏在角落。

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程明簌也上来了,看到她躲在床角,几乎贴着墙,他伸手,不由分说,将薛瑛拖了过来,揽进怀里。

怀里的少女一个劲地发颤,肩膀抖如筛糠。

程明簌睁开眼,“你冷吗?”

“不、不是。”

薛瑛一张口,牙齿磕碰。

“那你抖什么?”

“我我我……”

薛瑛“我”不出个所以然来。

程明簌箍着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面朝自己。

薛瑛垂着眼皮,睫羽像是被风撩动那般弱弱地颤着。

她那模样,分明就是在害怕,程明簌神情凝重几分,思索着,他最近好像没有吓唬她,也没有说些惹人烦的重话,薛瑛性子娇气,许是在他意识不到的时候将她得罪了。

什么时候?难道是让她看书吗?

他对她难道还不够温柔,若这样都害怕的话,以后怎么办呢,他都忍着本性没使坏了。

“薛瑛,你在怕我吗?”

程明簌盯着她问道。

黑夜里,他泛着幽光的眼睛,就和话本插图中的精怪一样。

“我……”薛瑛犹豫许久,问道:“你是程子猗吗?”

“是啊。”

“是真的吗?”

程明簌失笑,“不然还能有假的?”

薛瑛脸色为难。

他又问了几句,薛瑛才将自己的忧虑说出来,“你是不是亏心事干多了,招了些不干净的东西,话本上都说,那些被精怪附身的人,都会性情大变,你最近好奇怪。”

“所以你觉得我中邪了?”

薛瑛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程明簌无言,“我哪里性情大变?”

“就是……”薛瑛思来想去,“你以前经常不干人事,最近好像变好许多。”

“……”

程明簌下意识冷下脸。

对她好她还不乐意,净胡思乱想。

哪知看到他面色不善的薛瑛眼睛突然亮起来,“对对对,就是这样,成天摆着张臭脸,心眼小得要死,这样才像你。”

现在的程明簌,说话轻声细语,还喜欢抱着她睡觉,让她很不习惯。

“我哪里一天到晚摆着张臭脸?哪里小心眼了?”

程明簌都要气笑了。

“你就是有啊……”薛瑛嘀嘀咕咕,“你总是吓唬我,你看,我刚刚一说你,你就不高兴,拉着个脸,你就是小心眼。”

“……”

程明簌想反驳,开口了更显得他在她心中形象之确切,但又实在气不过,抬起手,在她脸上捏了两把。

原本只是想以示惩戒,结果捏了两下,又觉得手感很好,手便放不下来了。

薛瑛肌肤细腻,玉瓷一般,摸起来却又是柔软温热的,程明簌手指修长,贴着她脸时,更显得少女五官精巧,荏弱漂亮。

常年握笔的手上满是厚重的茧,摸着脸时有些刺,薛瑛皱着鼻子,委屈巴巴地抬起眼眸看向程明簌,“你别捏了,疼。”

“我没有用力。”

程明簌低声道,他确实不曾用力,小心翼翼,可是她的皮肤怎么就那么容易留下印子。

薛瑛她也不是真的疼,就是矫揉造作,垂着目光,眉心微蹙,眼睛眨了眨,抹掉并不存在的眼泪,“你就欺负我……”

程明簌吓了一跳,“真的疼?”

“疼。”薛瑛小声道:“都是茧子,磨得疼。”

程明簌没再捏她脸了,放下手。

薛瑛吸吸鼻子,装哭得逞,她心里有些得意,得意完又不禁疑惑,程明簌怎么会听呢?他不是最讨厌她哭,嫌烦,以前她最引以为傲的武器,在别人面前都屡试不爽,只有在程明簌面前才回回碰壁。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一流眼泪,程明簌就会听她的,予取予求,要什么,给什么。

新婚夜,那个威胁要打断她腿的程明簌,好像已经消失了。

薛瑛心里乱糟糟的,思索着原因,一个荒唐的念头在她心里浮起。

程明簌是不是喜欢她呀。

那些喜欢她的男人,都是这样一副贱骨头样。

打他们一巴掌,恨不得将另一张脸也凑上来。

不应该吧,他怎么会喜欢她呢,他应该讨厌她,恨她抢走他的身份才对呀?

薛瑛面朝着墙,程明簌一手环着她的腰,另一手还要挤过来与她牵着,他好像丝毫不觉得自己这姿势有多别扭,反正难受得是他自己,又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