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2/2页)
但马上,源源不断的夏人又涌上来,也不管同伴尸首,把燃烧着的牛皮一扯,又盖上一张新的。刘钦大声道:“快再放火箭!”熊文寿指着城下道:“这次牛皮拿水浸过,不行了,殿下稍退,夏人要往城头打炮了!”
刘钦一愣,被左右亲卫拥着退到墙后,过了只片刻的功夫,但听得一串串巨响在身前炸起,城头上飞砖走石,四下迸射,碎石一串串打在刘钦身着的盔甲上面,到他这里力气犹然不小。
“轰——轰——轰——”
一声声恐怖的响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横亘四野,充塞天地,如同山河怒吼,炸雷般隆隆滚来,把脚下的城池夹在中间,不住摇撼。
刘钦几乎站不稳,匆忙扶住了身边的箭楼,只觉天地都在摇晃。一下下不祥的撞击像是擂鼓一般剧烈、疯狂地擂震着这座城楼,而人只好像鼓面上的一颗绿豆,身不由己地被颠来倒去。
亲卫打起数面盾牌遮在他身前,不再有碎石打在他脸上,刘钦将满沾了沙土的眼睛一抹,透过盾牌的缝隙看向城头,但见数个士兵被炮石打中,当场毙命,还有人虽然没被直接击中,但站立不稳,跌到城下,更多人则在熊文寿组织下迅速反击。
夏人发过炮后,马上便要攻城,因城根底下已布满了夏人士兵,他们怕伤到自己人,暂时也不再发炮,雍军趁此机会迅速重新整队,在砖石开裂的城墙后面射下一阵阵箭雨,压得他们寸步难前。
“报——东城墙缺了一角!”
“李德,你带一队民兵速去填上!”
“是!”
“夏人先登已有一丈远了!”
“木石准备好了么?先别急着扔,等人再多点,爬得快的放他上来再杀。”
“是!”
城头上的士兵流水般来来去去,刘钦挥开拦在身前的盾牌,回到熊文寿边上,见这位他一向颇有微词、暗暗瞧他不起的将军被碎石划破了面孔,小半张脸都被鲜血遮住,却仍站在城头左右指挥,半步未退,微微一愣,马上回神,也不多话,扶着城砖再次向下看去,爬得最高的夏人已经近在咫尺。
“殿下快退!”
熊文寿见他如此胆大,面色惶急地要来拉他,刘钦却站着没动。
攻城的夏人显然是军中精锐,穿着寻常士兵没有配备的重甲,而且不知是单层还是双层,箭落在上面,丝毫无法穿透,只“当”的一声就被弹开,而且头顶硬盔,完全包住头脸,只堪堪露出两只眼睛,几乎全无破绽。
这些人自恃装备精良,竟然顶着城头射下的箭雨,生生往上爬来,眼看着就要攀上城楼。刘钦知道熊文寿是想节省些木石,等人多点再一网打尽,但放着这些人不管毕竟风险太大,万一让他们爬上来在城头造成混乱,城防一露破绽,爬上来的夏人还会更多。
他哼了一声,稍稍矮身回到城墙后,把一支箭搭在弓上,从女墙缝隙向外观察片刻,见夏人当中暂时无人注意到自己,吸一口气,身子如同弯折的松树般忽地弹直,眨眼间已张圆了弓,向下只惊鸿掠水般地一探,下一刻人已回到城墙后面,可弦上已经空了。
城头上,一支羽箭疾射而下,正对着爬在最高处的夏人飞去,在漫天碎石箭雨之中,划出一道笔直的线,穿透这人兜鍪上的一道狭缝,直插进他眼睛当中。
那人吃痛,大叫一声,下意识地松开手抓向眼睛里的那支箭,可人在墙上,松手哪还了得,当即便如纸片般忽忽飘落,带着身下另外两人一齐在城根底下摔成肉泥,炸开好大一团血花。
刘钦自负射技,射出那一箭后对他瞧也没瞧,接着如法炮制,又连出三箭,片刻的功夫便连杀数人,见夏人已注意到他,开始从远处搭起的箭楼上面朝他射击,担心有失,才从城头退下。
他这几箭扰乱了夏人攻城,但也只是稍阻兵锋,夏人马上便又围上来,攻得比刚才更急。熊文寿下令道:“扔石头!”守在城头的流民兵马上把早就准备在旁边的巨石抬起来,“嘿”地一声,往城下掷去,一时又是一阵鲜血四溅。
夏人既然攻城,就是做了要付出十倍人命的代价,可从正午到了傍晚,在城下横尸无数,狄吾终于也犯了踌躇。见轮流攻城的几营兵士都损失巨大,只得让他们稍退,却不肯就这样让刘钦他们占去便宜,等人退下城根,便下令再次发炮。
城上,熊文寿一见夏人暂退,就猜出了狄吾心思,马上喊道:“夏人要放炮!”
城头士兵激战一日,虽然疲累,但闻令丝毫不敢耽搁,忙在城墙上面张开几面巨大的布网。先前城头上的大炮在激战时已经被挪到后面,夏人炮石落在城头,便被布网兜住,化去了力,只击碎了几处城砖,不曾伤到一面大炮。
狄吾恨恨地抬头瞧着,忽然听到西面传来动静,正要着人去探,可眼睛已经看到一彪人马正朝着城根掩杀过来,却是驻扎在城外、先前无论他们打得多么火热也始终按兵不动的那伙雍军,冲在最前面的正是陆宁远。
这时攻城的夏人早已退下,十几门火炮周围只有一个参领带着不到千人护卫,还大多已经负伤,那伙雍军忽然奔袭而至,却不为杀人,各自手持着火把,见到炮台就纵火焚烧,胡乱劈砍,只眨眼间的功夫竟将这十几门炮毁去大半。
狄吾又惊又怒,要救已来不及,忙命人截住这支雍军。
可对方纵火之后马上便退回土垒,结寨自守。若去强行拔寨,恐怕城上又要射箭,狄吾无法,只得在马上骂了一声,命令全军暂时后撤,在城外扎下营寨,熄了一战破城的心思,开始准备打一场持久的攻城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