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2/2页)
翟广一时愣住,没想到他烧热水是为了自己,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刘钦没理会,拿了洗脸的布巾过来,趁着盆里水正干净,先自己褪去了衣服,在伤口边沿擦拭一番。
他先前中箭,虽然马上就将箭镞拔出,但伤口不算浅,这几天又没敷药,天气又热,看着已不大好了,其余几处鞭伤倒是只看着长得吓人,其实很浅,只堪堪擦破了皮。他忍痛擦拭干净,在热水里洗洗布巾,递给翟广,“你自己擦吧。”
八月的天气,正是热的时候,他便也不急着穿回上衣,赤着脊背,纤薄的肌肉显出隐约的轮廓,让屋里仅有的一盏油灯一照,荧荧的像是一尊玉像。
大官子侄,都是这样的么?翟广从他手里接过布巾,心里糊涂了一阵,只觉这东西有几分烫手。他打铁出身,从小就少不了和火打交道,就是伸手进火里抓东西的傻事,情急之下他也做过,可现在却被这块小玩意烫了下手,鸟啄一般,嗖嗖地疼了一下。
他把布巾放在腿上,急匆匆扒了衣服,手上多使了几分力,擦在伤口上,倒吸了一口气。那边,刘钦已晾干了身体,摸起衣服穿上了。
翟广背后也有伤,自己够不着,费劲试了几下,见刘钦在一旁没有搭手的意思,便道:“小弟,劳烦你帮我擦擦背。”
刘钦倒是也没拒绝,闻言当真上前来,给他把背上的伤口擦了擦。热水浸过的布巾碰在背上,翟广打了个哆嗦,倒不是因为疼,放在腿上的手下意识地死死攥成了拳头。他没转头,看着窗户外面问:“小弟,这么久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刘钦这次没装听不见,给他把后背擦干净,布巾扔在水里,想了想,认真答:“我的真名不方便直言相告,要是用随便一个名字糊弄你,你一时半会也不知道,但这样就没意思了。你是爽快人,我也不拿假的诓你。我小名雀儿奴,以后没人时,你叫我雀儿哥就是。”
他自恃身份,小名没对几个人说过,除去父母和少数几个人外,也不许别人这么叫自己,今日对翟广说出来,其实已足见心里对他有了几分郑重,不把他当寻常人看待。
翟广不知,但听他毕竟松了松口,也觉他出言磊落,并不怪罪他并不把真名相告,于是应了声,叫他道:“知道了,小雀儿。”
刘钦纠正,“是雀儿哥。”
翟广好笑,“你年纪这么小,该当叫我一声‘哥’才是,哪有我反过来叫你的道理?”
刘钦让他噎了一下。当着别人的面,他是太子,从来说什么是什么,别人哪问过什么道理?不过话说回来,倒也不是没有例外。
多少年前,他年纪还小,和陆宁远刚熟起来的时候,陆宁远听刘缵叫他小雀儿,就也怯生生地跟着叫。刘钦让父母和几个哥哥这么叫也就算了,从别人口中听见,老大不乐意,心想你算老几,就让陆宁远改口叫他“雀儿哥”。
陆宁远那时名叫陆讷,大多数时候也都讷讷的,但有时偏偏话多,这次就赶上话多的时候,听他说完,竟然反驳了一句,“我比你大上两岁的。”
刘钦上下扫他一眼,用一句“你没我高”,就堵了陆宁远的嘴。陆宁远性子又乖觉和柔,从不争强,果然下一次时就改了口。
刘钦在几个兄弟间排行最小,他随口说的称呼其实没有别人叫,那会儿听陆宁远一声声“雀儿哥”、“雀儿哥”地叫,别提有多心花怒放了。如今想占翟广便宜,却没占成,在心里暗暗骂他,自己是太子,让他叫一声雀儿哥怕是也抬举了他,但下一刻便想到了今天的事,那一点念头便沉甸甸落在地上。
他是太子,又怎样了?
“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他松了口,脱了鞋正要上床,听见远处传来几声鸟叫,在夜里显得十分突兀,却也没太在意。正要挨上枕头时,翟广却霍然站起,跑到窗边侧耳听了一阵,随后努起嘴,也发出了几道类似的鸟叫声。
两边远远应和了一阵,翟广回身穿起衣服,“兄弟们找来了。小雀儿,你同我走一段么?”
刘钦有些事情还没弄明白,便不急着同他分开,却也不当即应下,反而笑了一笑,“我有官身。”意思是落在他的人手里,这些人未必对他客气。
翟广道:“你不一样。”但是哪里不一样了,倒也没说。“我跟他们打好招呼,没人能欺了你去。”
“那好。”刘钦站起来,也不婆妈。他当真好奇,上一世让朝廷头疼不已的那帮“流寇”,到底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