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第2/2页)

刘骥问:“那依你看该如何?”

黄天艽踏前一步:“依我看不妨绕过这一军,直插建康!咱们与建康一直都有联络,许多人都答应咱们共同举事,只要咱们大军开到城外,城里的人同咱们里应外合……”

他前面所说还有几分道理,但说到后面已不啻天方夜谭,听得众人纷纷摇头嗤笑。回湖南未必是什么上策,但想要绕过刘靖、陆宁远部直插建康未免太痴人说梦。

且不说这一路官军必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就是到了建康城下,城门也不是那么好开的,收拾这一众败兵,孤军深入往建康去,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么?

众人一想,才觉现在已是势成骑虎,再留在这里,未必能够取胜,往建康去,现在也不可得。这样看来,刘骥提出的回湖南之议,似乎也未尝不可……

许多人心动起来。他们和麾下士兵本来就是湖南人,随刘骥起兵是为了富贵,如今一战而败,颇起思乡之念,若是能整此大军回去,割据一方,关上门建立一个小王国,似乎也未尝不可。他们兵强马壮,据险而守,朝廷未必能拿他们有什么办法。

黄天艽仍是反对,说这样迟早让朝廷给灭了,但已无人听从,从刘骥到众将都已决心回去,剩下的便是商讨一个脱身的法子。

刘骥心情萧索,把此事交与众将,自己回到帐中,让舞女献舞、乐师奏乐。那边众将仍在议论,他却没有心思听了。

他生母身份低微,他也不像刘钦小时候那样惹人喜爱,自小他就不受宠于父皇,有好事从来轮不到他的,储君之位在刘缵和刘钦之间转来转去,都是他父皇左手倒右手,和他总没有关系。如今他凭着风云际会眼看着竟要成事,可结果还没到建康,就被陆宁远一脚踹醒了皇帝梦,还不知想继续做他的长沙王还可不可得。

不知是不是听心绪凄凉的缘故,今夜乐伎所奏,听来也哀吟婉转,催人泪下。刘骥仰头望月,没有流泪,沉沉叹一口气。昨天的这个时候,他还志得意满,得意非凡,谁知短短一天过去,竟至于此?

“可怜咸阳王,奈何作事误。金床玉几不能眠,夜踏霜与露。洛水湛湛弥岸长,行人那得渡……”

刘骥浑身一震,徇声看去,一众乐伎低垂着头,不知道是何人作歌。

但是不重要了,几个大将匆匆出帐,把谋划告知给他,刘骥自然一切照从,吩咐各营今晚就渡过汝水回家,谁知却正好落入官军彀中。

前军渡河时,官军始终没有半点反应,好像全无察觉。刘骥松一口气,等前军在河对岸扎好营寨,才命令中军开始渡河。

明天一早,等官军发现的时候,两军已经隔着河遥相对望,官军如果想要强渡,他们便会半渡而击,不然官军就只能眼看着他带着前军退走,看来不管如何,他总归是安全了。

却不料他的中军想要过河时,一向静悄悄的官兵却不知道从哪里忽然杀出,来夺渡口。前军想要隔河射箭,怕伤到自己人,只有干看着。

他急命将士回击,可官兵抢夺渡口之余,还分兵去袭扰他后军。他将士新败之后,本就是惊弓之鸟,见状慌不择路,也想要抢占渡口夺路逃跑,又一次将他的中军冲散了。

只是这次所有人都往桥上挤,逃命之余,没有人还记得他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身份,竟挤得他半晌都上不去桥。拿鞭子抽死好几个人,剩下的却仍是只顾自己逃命,没人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他只能挤着、等着、眼睁睁地看着陆宁远又一次出现,他那面绣了一个“陆”字的大旗,他那张没有表情的面孔,他手里那柄立起来比他还高的枪,离着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到了他面前。

那不是一个人拍马过来,而是一座大山向他压倒。刘骥呆在马上,一时竟忘了跑,见陆宁远要出枪了,才猛一回神,拨马要走,后心却骤然传来山崩般的剧震。

他还没感受到疼,人已喷出口血,脸朝下就往地上掉,没掉下去,被陆宁远夹在腋下,带出战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