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第2/2页)

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停在刘钦面前,鼻息一道道喷在他的脸上,像是一支等待着离弦的箭,问过之后,他甚至不知如果刘钦摇头的话将会如何。

但刘钦没有摇头,反而笑了一下,喉咙一震,对他道:“嗯。”

于是这一支箭射出了,陆宁远用力低下头,然后轻轻吻在刘钦额头一角。那里曾被太上皇砸破过,鲜血长流——因为杀死了邹元瀚。那一剑挟着呼呼风声和凛凛杀气倏忽斩下,邹元瀚的颈骨便应声豁开,就在他的面前。

他又吻刘钦的眼睛。刘钦看不见,被他凑到近前也没有反应,直到让他轻轻碰到眼睑,才下意识地一颤闭上。

陆宁远在那里停顿许久,想问刘钦太医说了什么,又不敢问,想问怎样才能治好,可是如果刘钦知道,此时他又如何会是这样?

他于是没有出声,也闭了闭眼睛,看着眼前一片黑暗,忍不住将一只手放在刘钦头发后面,额头贴紧他的额头。

在这一刻他想,如果他能分给刘钦一只眼睛,让他从此每日每夜都能看清楚就好了,又或许这样贴紧,刘钦就能分享他所见之景。

但他知道不会这样,在心里难过一阵,同刘钦分开,悄悄地又吻他的鼻子。

刘钦的鼻尖上有汗,不知是不是不愿被他抱这样久,正在暗中忍耐着。

应当是不会的罢。献俘大典前的晚上,他特意沐浴一番,拿皂角一点点搓洗了身上,连没长好的伤口都清洗了一番,出来擦干净血,打好包扎,换了一身新衣,还熏上了刘钦喜爱的香——这次记住只用了一点点。

刘钦重新睁开眼睛,偏了偏头,眼睛当中却不是厌恶、忍耐,反而带着一点笑意。

于此时的陆宁远而言,这笑意不啻鼓励,是行军时一声催着一声的鼓点。他忽然心跳得厉害,稍稍低头向下,看向刘钦那两片微微张开的嘴唇。它们有点发干,有点发白,同分开前他最后一次见到时不大一样。

但他更想吻上去了,从没有一个时刻比现在更想。他一瞬间汗湿了两手,矮身低头,向它们吻了上去。

他还是不会亲吻,只是磨蹭着,含吮着,轻轻地咬着。刘钦却好像被他置了一团火在胸中,从黑暗的牢笼当中暂时解脱出来,两只从十日前就冰凉凉的手凭空得来几分热意,他便也把它放在陆宁远的后颈,前倾过去,忍不住也深深地吻他。

他又是因为什么爱上陆宁远的?他同样也没法完全说清,但至少理由要比陆宁远功利得多。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陆宁远会在日后成为一道长城,两人之间恐怕不会有什么故事。

但也不尽然,他被救下那样多次,应当怎么也不会无动于衷罢?

刘钦既觉困惑,又觉愧疚,更有几分松一口气般的解脱。像是一根终日拉满的弦被缓缓松开,他身体也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全然放松着,抱着陆宁远,纠缠着他的唇和舌,听着他急如鼓点的心跳,任他把鼻息一道道喷在脸上。

良久,他结束了这个吻,从陆宁远的颈骨,沿着肩膀、手臂,一路摸到他的手,用力握住了。

“靖方……”他“看”了陆宁远一阵,稍稍往前,把头搁在他的肩上,因为看不见,第一下还磕到了鼻子。

他没在意,紧紧按着陆宁远的手,声音却是轻轻地道:“我看不见,心里……有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