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第2/2页)
往前走了一个多时辰,果然路窄起来,一大片林子已在眼前。乙里补此时已接到哨探回报,心里有数,并不往前,只按兵不动。
他令行禁止,下令之后各营便即止步,士兵们并不闲谈,静悄悄间,却自有一股肃杀之气,好像吹来的风中都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儿。这阵兵气不是从他军阵中来,而是绕着那片林子浮动,乙里补的鼻子已经嗅到将要交战的气息,他却并不拔刀出来,只耐心地等待着。
一时间,只有风过林梢,呜呜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林子里的伏兵果然先耐受不住,终于冲杀出来。瞧见他们的第一刻,乙里补就知道:是自己赢了。
雍军远道设伏,想来已在林中挨了多时,现在正是春寒料峭,林中阴湿之气啮人肌骨,他们又需一动不动、什么声响都不发出,士卒战心如何,一想可知。见到自己大军开到,这支伏兵全军上下定然紧张至极,但自己偏偏不再往前走,拖得越久,这支雍军便越是惊疑,士卒也越发耐受不住。一旦他们自暴自弃地现出身形,胜负便已经分晓了。
按他的设想,刚一交手,这支雍军就要现出颓势,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些人竟和他缠斗不下,被他杀伤了许多,仍没有溃退之势。乙里补原本为了让士卒养精蓄锐,因此见这支伏兵人数不算很多,便只调了前军迎敌,见始终不克,怕士卒死伤太多,只得又调了一军,那路雍军才终于不敌,狼狈引军而退。
手下忙道:“末将去追!”
乙里补抬手止住了他,“放他们走。”
手下瞪着眼睛呆在原地,不知道这是何意。
乙里补感叹:“之前只听过陆宁远的名字,今天交上手才知道,果然是雍军精锐,是与别处的不同。”
手下眼睛一转,没说什么,乙里补问:“你以为我是怕了?”
“属下不敢!”
乙里补没逼问他,反而解释道:“士兵有这样的战力,看来他也是个知兵的人。你看他好像败走了,但没准是诈,在前面还有一道伏击等着呢。你要真想出战,且为俺挑他一下。”
手下服膺,“让干什么,属下全听您的,将军且说如何做吧!”
乙里补不苟言笑,见他心服自己,也不露得意之色,只按部就班地道:“你领些人,去前面作势追他们,俺在后面把住大军接应你。真有伏兵,你引出来,俺和你前后夹击。”
“是!”
后来果然也不出乙里补所料,陆宁远设下第一道伏,还不算完,后面还有留手。乙里补前军追击着刚才溃逃的那路雍军没走多远,果然便又遭伏击,刚才溃逃的雍军也重新整队,返身再战。
如果乙里补只是个从军不久、意气正盛的年轻小将,又或者同别人一般高傲,此番恐怕真要着了陆宁远的道。但他既然已经窥破先机,早有所准备,那自然没能教这些雍人如愿。
雍军第二路伏兵显然已经看出追击过来的夏人人数不够,主帅又不在里面,但如果放他们过去,附近地形又不复杂,迟早会暴露身形,那时便失了先机,只能硬着头皮杀出。乙里补一见他们现身,当即擂鼓进军,又将这伙雍人杀败一阵。
这一路上,他明知道陆宁远十之八九不会放自己安然赶到商丘城外,一定会沿途设伏,却始终不见雍人动作,现在伏兵终于现身,他心里悬着的这块石头才总算落了地,仔细观望过这伙雍人败逃之态,以他同他们交手数年的眼光看来,虽然不像别处雍军那样狼狈不堪、一溃千里,却也是真的溃败了,只是各营各军阵勉强维持着几分规制,众士卒没有四面八方各自逃命,足见平日里军纪甚严,平日里未必体现得出来,只有这种时候才看得分明。
乙里补心里有了底,这次不待手下催促,便下令全力追击这两路溃败的雍军。
以他探得的情报和他刚才的估算,合此两路兵马,已经是陆宁远所携至商丘一代雍军的大半,若能一举将他们击破,他不需亲至商丘,商丘之围便已经解了。更何况野战正是他们的强项,追亡逐北他更是经验太多了,知道怎么将雍人像赶羊一样赶到一处围而歼之,就算陆宁远还有什么后招,以他剩下的残兵败将,在他几乎完整的大军面前,也难有什么作为了。
也是因着这个缘故,乙里补才终于下令追击。他在夏人军中用兵一向以谨慎闻名,但这只是他将手里的弓握得很稳,上弦的箭不轻易发出,一旦确认找准机会,他也绝不拖泥带水,下手必定制敌。
也因此在夏人军中,他有一个称号,叫做“一击将军”,只不知那个陆宁远有没有听说过了。
乙里补调兵遣将,命精锐骑兵从两侧驱赶溃逃的雍军,自己则居中直进,身先士卒。忽然马蹄一挫,好像踩到一片软地,耳闻得轰隆隆一连串震天巨响,他连人带马,不是跌下去,而是直飞起来,一眨眼已在半空当中,落地时人跟马已碎成四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