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第2/2页)

又一个时辰过后,远远可见亳州的城头。只差最后一步了,马上就能进城,陆宁远却直驱水边。

鹿邑来的夏人先头部队已经往南走了,不知是去做什么,后军正在把攻城一应器械从船上搬下组装,预备着攻城之用。不远处,秦良弼部似乎想要抢占渡口,却被拦住,交战声响隐约传来。

陆宁远这队都是轻骑,没有携带多少火铳、弹药,也没有枪、矛,为着行进更快,各个快马轻刀,连铠甲都在半路上解下扔了,不适合再冲阵。但他率队赶到,想也未想,即让人吹起进军号,换了一匹马,自己第一个催马向着夏人冲去。

他是统率十数万人的大帅,尚且一马当先,身先士卒,其余人便更加不肯惜死,不用进军号催促第二次,各个飞马而上。

夏人只当已经把雍人拦在外围,没料到竟让他们摸到眼前,措手不及处,雍军前锋已经冲上来了。

他们为着能快点运完,大多数士兵都把武器放在一边,一趟趟从船上卸下东西,只最外侧有些士兵持刀掩护,但在陆宁远骑兵突袭之下,只如纸糊的一般,只一瞬间便让他们冲了进去,靠里面正在搬运的士兵便暴露在雍军刀下。

陆宁远刚才心急,没有来得及点起火把,也没让兵士们去搜集木柴助燃,这时放不得火,就只有拿刀一刀刀砍,砍人,也砍器械。精钢铸成的短刀砍卷了刃,他却不顾,左右直劈,几乎是见到什么就砍什么。

他怀着莫大的怒气与惊恐,简直威不可挡,比平日还要再胜过十倍,任何人胆敢拦在他面前,下一刻就要断成两半。

忽然他手中短刀猛地崩碎,一截刀尖直飞出去,他却又拿来劈下,一刀劈了个空,收不住力,人跟着在马背上一栽。

夏人这会儿正从混乱之中渐渐回过味儿来,士卒各自取了兵器、结成阵型,正要反击,见他露出如此破绽,当即一拥而上。

陆宁远猛地把半截刀扔下,还没坐直,一左一右两杆长矛直进,就扎进左右腹中。

两边夏人一齐使劲,想要将他从马上戳下,陆宁远向后仰了仰身,脚下勾紧了马镫,连左脚都勾得纹丝不动,两手握住一左一右两杆长矛,猛地大喝一声,迎着夏人的力气,反将他们直推出去。

夏人两手持矛,却反被他推倒地上,手上一松,兵器脱手,陆宁远把手一扬,就将矛从身体当中抽了出来,带着血反手一转枪头,往地上猛地一扎,就将那一左一右两个夏人一齐钉死。

两个口子开在身上,鲜血一霎时就淌到了马肚子,他却好像不觉疼痛,也不曾变得虚弱,见血反而让他那一身威势愈发骇人。他把两根长矛夹在腋下,又向前催马,在夏人当中来回往复地冲撞,不论到了何处,见者无不辟易。

有夏人甚至慌不择路,反身逃上了船,陆宁远甚至抛去散落一地的攻城器械不去管,跃马上了甲板,生生把他们追上杀死了。

不管雍人、雍军,这些夏人从前如何看他,在鹿邑来的这些夏人面前,陆宁远今日就像一个突然降临的魔鬼,他不结什么阵型,也没有加紧破坏掉攻城器械后就战略性撤退,没人知道他想干什么,也没人能够抵挡住他,印象里南人的胆怯和温良在他身上全都不折不扣地反了过来,他从猪从狗从案板上的肉变成了一把见人就砍的屠刀。

在今日之后,夏人当中开始有人传说,说这是他们侵略雍人江山,造下那么多杀孽而终于结出的恶果,是上天给他们降下的罪罚。

但于陆宁远而言,这都不重要了。

一个时辰后,他赶到亳州城下,同在城外阻击夏人的张大龙两军会和。

张大龙见了他,顾不得他风尘仆仆又身上受伤,拉了他手就道:“你这都是骑兵,快沿着这条道往南,和老秦会和,夏人刚追上去了!”

“秦良弼往南走了?”陆宁远惊了一惊。

他艰难地转动着心绪思考,这时候秦良弼往南走意味着什么?却想不出来。

在刚才的那场进攻当中,他已经用掉了最后的判断能力,如果不是张大龙拉住他,现在他该是在亳州城下叩门,让守军放他进城。

他挣了挣,身体不自觉地要向城下走去,张大龙却没松手,牢牢把住他,那张让血污涂遍的面孔此刻比之前每一日都愈加黢黑,“别过去,进去没用了!”

“什么?”陆宁远怔怔地问。

张大龙咬咬牙,沉默着,忽然猛地一抹脸上的血,压紧了喉咙道:“刚抓的俘虏交代,夏人突然大举往南追击,是因为……是因为……”

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终于开口,可说到要紧处又说不下去。

陆宁远忽然想要后退,后背轻轻哆嗦起来。

腰间的两个创口像是忽地洞穿了,有风从里面将他穿过,刚才那两杆长矛没有将他顶起,风却将他串到了天上。他向后退了一小步,在张大龙开口之前先摇了摇头。

“因为他们探出来,老秦他是护送的天子灵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