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第2/2页)
“别这样,我没什么事。”刘钦看着陆宁远,尽量温和着道。
他恢复了心神,也就想起了见陆宁远之前就决定要做的事。他要收起那些锋棱尖锐、扎人肺腑的东西,不让它们显露人前,尤其是陆宁远的面前——尽管他就是靠着它们才真正闯过那么多生死交界而捱了过来,现在才能躺在床上,同陆宁远说话的。
在昨天,在看到陆宁远的第一刻,他才恍然明白,那一次次在将死之时重新撑起他的,那样强烈的恨意,不止是向夏人,向呼延震,向秦良弼,向他自己,原来还有一分是向着陆宁远的。
是恨,他活下来,竟是为了这恨,而不是什么爱意,不是他多么刚强,甚至也不全为了什么责任。
可这恨让他惶恐,也嘲弄着他的志向。
他当然知道,于国于军,去开封就是那时最好的选择,若非如此,怎么能一举跳出夏人的操弄,把这一战的主导权牢牢攥在自己手里?更何况最后的结果又这样好!
它不是更加证明了,陆宁远就是对的,他那时就该如此么?一力支持他的自己,也要跟着名垂青史,在这雍夏两国十余年的战事间狠狠涂上一道笔墨。
可他为什么会恨?还是恨陆宁远。
这恨生出,他便是私心自用,斤斤计较,不顾大局,口是心非,他既不是圣明天子,也不是一个宽和的爱人。他要把它们全都抑下,不让陆宁远,不让任何人察觉。昨天他一时失态,今日绝不可再重蹈覆辙。
“不用担心,死不了,大夫说已经没大碍了。”刘钦重复着又道,遮掩去一切,把天性中的刚强重新穿在身上。
眼下的这些都是他该受着的,从他决心亲征那一天开始,他就该想到这一日。
母亲说得对,那所谓的“天命加身”,不过就是一句压服人心的谶语,它当不得盔甲,也不是免死金牌,刀箭不会因为他是皇帝而避开他,只会更多地往他身上落下。
事已至此,他只能受着,不受又如何?自己的血只有自己往肚子里咽。他从不为做过的事而感到后悔,陆宁远也不必如此,这件事就此揭过了,谁也不要再提,接下来他只要待陆宁远同从前一模一样……
“让我看一看伤口吧,可以么?”哀求般,陆宁远坚持着又道,“我不知道能碰你哪里……你伤得很重……我给你上药,好么?”
“不好。”然而,在深思熟虑之前,刘钦已经又一次道。
说完,他自己也是一愣。话既出口,何能收回,他忽感疲惫,伪饰尽去,闭上眼道:“我累了,你出去吧……让德叔来。”说完再不言语。
他闭着眼,听陆宁远急促的呼吸在旁边又响了好一阵,除此之外再没有半点声息。又过一阵,呼吸声渐渐高了,一道极轻的脚步一声声去远,在门口顿了一顿,随后开门关门的声音响起,陆宁远离开了。